李明擎早就發覺到這一點,並良觀察了許久。這小子不但打扮怪異,而且身影縴細得過分,就跟女子無異。
女子?不會吧。他微微的揚起嘴角,認真觀察她的背影,發覺她的肩膀細得可疑,而且塞進帽子內的發量也多得過火,讓人不生疑都不行。
「要不要干脆叫他下場算了?」鐘雲翔請示,實在不想再輸一次。
「不必。」李明擎斷然否決,他倒想看看這「小子」能變出什麼把戲。「比賽快開始了,咱們沒時間再找遞補的隊友。而且,單憑人家身子骨弱就說人家不行,見識也未免太淺薄了些。」
「是,您說得有理。」鐘雲翔沒敢多言,只能閃到一邊納悶去。
經過了一陣喧嘩之後,比賽終于要開始。
但見身著紅衣的杖陣和身穿藍衣的六人六馬一字排開,霎時該聲四起,宛若真的戰爭。
從來沒打過馬球的錢雅築不禁心手冒汗,想盡辦法壓低臉以避過和她正面交鋒的尹律楓。
怎麼會這麼巧?誰不好排偏偏和他排對面?她緊張的直冒汁,和她面對面的尹律楓則是一臉茫然。藍隊輸定了!他想。弄了這麼個既小又怪的小毛頭上陣,教他們不贏都難。
正該三聲,表示比賽正式開始。任意竹立刻一馬當先的揮動著球桿,將球傳給另一個隊友,然而隊友的反應稍嫌慢了點,只見漆著藍漆的球杖一揮,七寶球立刻滾到任意桐的杖下,直赴藍隊的球門。
這怎麼成呢?任意竹心有不甘,硬是追了上去。只見紅色的桿子一揮,彩球立刻滾往尹律楓的方向,尹律楓左手執韁,右手則揮動著偃月形球杖,做了一個漂亮的回身反手擊球動作,引起滿堂采。
律楓哥真棒。錢雅築眼里立刻升起崇拜的星星,連跑馬也給忘了,更甭提是追球,差點氣壞了被她擋在後頭的鐘雲翔。
「喂,小子,你在干嘛啊?」他邊策馬邊罵,只差沒用手中的球杖敲她。「還不快追!」完了,對方快擊球入網了,他們輸定了。
「哦。」她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但見原本快應聲入網的小彩球方向一轉,竟轉到她跟前,她立刻毫不猶豫的將球掃向尹律楓,來個漂亮的傳球。
般……什麼啊?!
坐在場外的男男女女莫不約而同的站起來看向場內的奇觀,個個睜大眼楮。
同樣睜大眼楮的尹律楓則是莫名其妙的接住來球,極端困惑地往球門奔去,只當是自己走狗運撿到便宜。
快得失心瘋的鐘雲翔險些跌下馬去,就連任意桐也不置可否的張大嘴巴,唯一能掌握大局的只剩拚命追球的李明擎。但見他一個錯身反擊,終于力挽狂攔阻擋住尹律楓的攻勢,只不過這彩球好像和錢雅築結仇似的又滾到她前面,逼得她只好揮動球桿帶球跑,樣子危險極了。
律楓哥、律楓哥人在哪里?錢雅築邊跑邊找,並直直地將球帶往敵方陣營,一路上叱院風雲,無人阻礙。
事實上雙方人馬都呆住了,因為從沒有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過。尤其是尹律楓,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有人追著敵隊跑,硬要把球傳給他的荒唐事。這種情節只有在說書堂里才會上演,或是築兒……
築兒?不會吧。
猛一抬頭,七彩絢麗的彩球竟騰空飛來,尹律楓立刻伏子以躲避這飛來橫禍。躲是給躲過了,但追在他身後的鐘雲翔可沒那麼走運。只見如拳頭般大小的彩球,「砰」一聲的砸在他身上,害得他險些落馬。
但最恐怖的事還在後頭。失去準頭的錢雅築意外的發現大伙搶成一團的彩球又滾回到她眼前。她的腦中倏然浮起任意竹的交代——要給律楓哥表現的機會。于是她又二話不說的奮起直追,照例又是跟著尹律楓跑。
「尹兄,球在這兒。」她故意壓低聲音,就怕尹律楓會認出她。
這下子尹律楓更確定這個跟在他後頭跑的小毛頭便是錢雅築。
這小混蛋!霎時他的怒意高張,一張臉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擺,只得驅馬向前,假裝不認識她。
錢雅築一看他竟然跑了,只好追得更勤。一路拐著球追在他後頭,還一路高喊︰「尹兄,球在這兒!」
霎時只見羞得幾乎遁地的紅衣騎士策馬狂奔,而死追著他的藍色身影則邊追邊喊︰「尹律楓,球在這兒。」
于是場內場外的所有人全部停止了動作,唯一動的只剩他們的眼楮,一會兒場東、一會兒場西的瞟個不停。
「這……這場球……」鐘雲翔已經說不出話來,而杵在一旁半天不說話的任意首臉已經綠了一半。
「咱們輸定了。」李明擎巧妙的接完話,同時仰頭大笑。有意思,他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那「毛頭小子」果真是個女娃兒。
「請殿下恕罪。」任意桐悄悄的附耳賠罪,對于這一團混亂無話可說。
「無妨。」他隨意揮一揮手,眼楮緊盯著場內的可笑追逐。
有趣的女娃兒!他勾起嘴角,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下江南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看來揚州不只是風光秀麗,就連居住的人兒也別有風情。
只不過,她也太辛苦了些吧?如此追著一個男人跑,不嫌累嗎?瞧瞧她都快落馬了,然而流水卻依然無情,唉。這女孩八成是長得其貌不揚,否則怎麼會……突然間掉落的藍布立刻改變他的想法,也讓他的眼楮更亮。
「是意竹的未婚妻!」
任老爺的大叫立刻引來全場喧嘩。霎時議論紛紛、吵鬧聲、驚嘆聲滿天飛,搞得整座馬球場好不熱鬧。
追著人跑的可人兒是別人的未婚妻,被人追著跑的帥哥卻又是「未婚妻」的好友。此情此景,教李明擎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他決定了。既然江南這麼有趣,他不妨多留些時日,也好加入這一團混亂。
她要殺了任意竹,錢雅築發誓。
左手抱著畫冊,嘴上叼著毛筆,右手奮力磨墨的錢雅築氣憤難當的發著毒誓,對于他的惡作劇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想起昨日的一團混亂,霎時感到羞愧不已。原本已經夠亂的局面再加上任意竹的攪局,可以說是猶如雪上加霜,寒氣結成千年。
「雅築是我的未婚妻,誰也別想動她。」他邊說邊用雙手圈住她,教她逃不是,否認也不是的僵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瞪著尹律楓的臉發呆。
若是這一團混亂之中還有任何可取之處,便是律楓哥一閃而逝的錯愕神情。原本等著捉人的他一听見這宣誓,立刻丟下淡淡的一句「恭喜」而後轉頭離去,留下同樣錯愕的她和緊箍住她並低聲勸她的任意竹。
「忍耐點。不這麼做他永遠不知道他將會錯失什麼。」
就是這句話教她仍忍辱負重,死賴在這座全揚州最美的莊園。為了逮到律楓哥,她可說是卯盡全力,只希望她的宏願不會落空,一切都靠意竹哥了。
她嘆了口氣後繼續磨墨,同時將白紙攤平,準備捕捉瀟湘莊最美的景觀。
忽地,一道人影閃入她預設好的風景,為初夏的瀟湘莊更添風采。
這人……怎麼說呢?她畫過許多景致,其中不乏教人欽羨的美貌,但眼前這位男子卻有她所見過最奇異的氣質。不是因為長相,而是一種特殊的風範,就好似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使只是普通的站立姿態,都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存在感,強烈且炫目,教人無法忽視。
在畫師的本能之下,錢雅築像著魔似的沾墨描繪陌生男子的英姿,沒三兩下就勾勒出他的側臉。挺直的鼻梁、微揚的嘴角和帶笑的眼神,都在說明了他早發現有其他人在場,而且正偷偷描繪著他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