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喻希柔只得投降,她差點忘了她未來的夫婿是個怪胎。他若是一般男人的話,早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給氣跑了,哪還能由得她撒嬌。
但她還是不懂,當女人有什麼好?瞧她,不就是因為生為女兒身而備受壓迫?
「我倒希望寶寶是個男的。生活在這個社會的女人沒有任何地位,出生只是多受苦罷了。」
她並沒有說錯,因為這是個鐵一般的事實。
掄語劍明白諸多的禮教規範對女性極不公平,就連他自己,有時也會無法免俗的對女性加以限制——比如語蘭。
世界上原本就充斥著許多不公平,光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力改變。他能做到的,只有盡全力保護家人,護衛他生命中的一切。
「或許你說得對,但我不認為一個人的價值有你說的那麼廉價。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該否定自身的價值。」天生我材必有所用,這是他的一貫想法。
「那是你的想法。」喻希柔並不同意他的說法,就她親眼所見,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女人沒一個幸福。「你生來養尊處優,根本無法體會我們的感覺。」
偏激的小妮子。掄語劍笑著輕輕地放下她,倒了一杯茶給她,等著她繼續發表高論。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麼說太武斷了,但你能否認這不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嗎?」
他搖搖頭,「不能。」她說得沒錯,世風確是如此。
「我們女人在家辛苦得半死,做一大難雜務,可是你們男人呢?花天酒地也就罷了,一有個挫折只會怨天尤人,甚至還責怪我們跟你們八字不合。」這是最嘔人的地方。
「說得好。」掄語劍附和道。就是有這種怪天、怪地,唯獨不會怪自己的男人。
「所以……咦,你不生氣?」喻希柔停下她的長篇大論,奇怪的看著坐在她身旁啜茶的掄語劍。
「我干嘛生氣?」他還認為她說的有道理呢。
「因為你是男人啊。」他真是個怪人,被說成那樣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是男人就該為男人辯解嗎?」掄語劍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還是你認為所有男人都听不下女人說的道理?」
「我……」喻希柔一時語塞,怎麼每一次口頭角力她都斗輸?
「希柔,我說過我不是一般男人,只要是合理的建議或是批評我都願意听,不管那是不是出自于一個女人之口。」
喻希柔聞言,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她知道他心胸寬闊,值得信賴,但從沒想到他竟連她對男人的批評都听得下去,甚至還點頭附和。
「你呀,」他輕點她的鼻頭,臉上的表清充滿了愛憐。
「對男人的敵意太深了,因此容易一竿子打翻所有的人,連我這個無辜的人也莫名其妙的跟著遭殃。」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知道他被罵得冤。
「其實你說得沒錯,只是光憑我們並無法改變這股世風,所以只能獨善其身,期望自己不至于跟著沉淪。」他無意識的撥弄著桌上的圖案紙張,心中陡地有一股荒謬的不安跟著上升,他認為敵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必然還會有所行動。
「听起來真悲哀。」她一向憎恨自己是女兒身。
「是悲衷,但日子終究是要過的,端看你怎麼過。」掄語劍腦中倏地閃過江玄明那張偽善的臉,以及他兜售織品的情形。
他該告訴她嗎?告訴希柔她最信任的朋友其實就是害死小六子的人?不,不妥,依她的性子,打死她也不相信江玄明不但是個殺人凶手,還是個偷她技術的無恥小偷。
或許旁敲側擊會好些,他默默的決定。于是他語氣淡然的開口問︰「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其他人會‘六色重疊繡法’?」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必是否定的。
「怎麼可能!」喻希柔的表情像他是在說笑一樣。「這是我的獨門絕活也,就連我爹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外人。」
「你確定?」
「當然確定。」他是怎麼搞的?怎麼淨問些怪問題。
他想也是。依希柔的個性,即使她再怎麼信任江玄明,也不可能將自己的絕活外泄,畢竟這是她求生的唯一本事。
但他在襄州所見到的又是怎麼回事?為何江玄明能夠模仿她的絕活模仿得那麼像?
「語劍?」她有些擔心的輕喚一聲,他的樣子好怪。
掄語劍連忙回過神,輕笑道︰「沒事。」算了,還是先別告訴她好了,等他調查清楚再說。
「真的沒事?」喻希柔不怎麼相信,他八成有事瞞她,瞧他眉頭皺得跟打了結似的。
「真的沒事。」他的眼神驀地轉暗,嗓音跟著暗啞,「但你有事。」
「我?」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我要教你一件事。」他溫柔的打橫抱起她,走向床榻。
「什麼事?」問也是白問,瞧他逐漸高漲的情緒便知道他要教她什麼。
「寶寶從哪里來。」他微笑的回答。
他確實教了她一整夜。
洛陽楊氏繡莊
「莊主,有客人求見。」總管必恭必敬的稟報著江玄明的來訪。
楊雲霸示意總管帶人進來,他端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靜候著江玄明。
「楊莊主。」江玄明朝他拱手作揖。
「歡迎來訪,江公子。」楊雲霸淡淡的開口。不算太差的長相卻流露出一股惡霸的氣息。
沒錯,他正是洛陽的惡霸,也是喻氏繡坊的死對頭。
楊氏繡莊位于洛陽城西的一隅,數代以來皆是惡名響遍整個洛陽的潑皮。不過在三代以前的祖先將行惡所得的錢做妥善的投資,開設繡莊和其他生意,楊氏一門從此變成「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但骨子里的惡霸氣息依舊,陰毒耍狠的功夫也從沒改變。
楊氏繡莊的第四代掌門人——楊雲霸,更是其中翹楚,他的祖先頂多耍耍流氓,他卻非得見血不可。因此,凡是居住在洛陽的人都知道,惹誰都行,就是別惹楊雲霸,惹上他的結果往往是連命都要賠上。
偏偏喻希柔的爹在三杯黃湯下勝後,竟神智不清的夸下海口,說喻氏繡坊必會拿下御用繡坊之名。結果他們的確是拿下了,但同時也惹上了麻煩。要不是楊雲霸也覬覦喻希柔的才能及美貌,早就派人夷平喻氏繡坊了,哪還會留它到今天。
「楊兄,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這次來訪的目的,是想請你幫忙殺了喻希柔,不然,綁走也行。」
楊雲霸默默地打量坐在對面的江玄明,心中不斷地撥著算盤。這位看似文弱的清秀男子,顯然和他一樣是因為吃不著天鵝肉,決定干脆將她宰了,讓任何人也得不到她。
喻希柔一定想不到打她主意的人不只邢連一個,就連她最信任的朋友也要她的命,而同據邢氏那群笨蛋的說法,此人已毒殺過喻希柔一次,只是不幸失敗。
不過他和邢連的動機尚可理解,江玄明如此恨喻希柔又是為了什麼?而且他要與他合作,到底有何目的?
「我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楊雲霸眯起了一雙閃著邪光的眼,腦中不停算計著。殺了喻希柔,皇室御用繡坊之名也不見得會落到楊氏繡莊身上。當初之所以會答應和徐王府合作,說穿了也是出怨氣的成分居多。如今喻希柔已經離開了洛陽,實在沒必要再多費心思趕盡殺絕;除非有利可圖。
「因為唯有她死,皇室御用繡坊的美名才可能落在貴府。」江玄明緩緩的說。
「何以見得?就算喻希柔死了,咱們沒她那獨門絕活也照樣拿不到專用權。更何況皇室祭祀大典將至,就算拿到了專用權也不見得交得出貨,反而徒增麻煩罷了。」楊雲霸興趣缺缺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