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要有信心,再大的難關也能突破。
喻希柔微笑的點頭,愉悅的迎上他灼熱的雙唇。這一次,她是真的正視自己的心,不再逃避。
如烈日高照,氣溫驟升的染房里,一對戀人正耳鬢廝磨著,絲毫未曾察覺到竹窗外那一對充滿了怨恨,散發出淬毒的惡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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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凝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氣氛,隨即沖進喻希柔的閨房。
小凝又在大呼小叫些什麼?喻希柔不禁蹙起眉頭,深感不悅。皇室指定的圖案淨是些龍、鳳、麒麟之類的神話動物,要注意的地方多如牛毛,她都快煩死了,她沒事還來喳呼個什麼勁?
「發生了什麼事?」她連頭都懶得抬,反正小凝口中的「不好了」頂多是跑了幾只雞而已,再買就好了。
「黃櫨不能用了!」小凝急得再次大叫,「方才我去染房時發現整缸的黃櫨全遭人破壞了!」那可是珍貴的染料哪,皇帝老爺的新皇袍就靠它了。
被人破壞了?怎麼會?
彼不得手指被針扎破出血,喻希柔陡地跳起來捉住小凝的衣袖,心焦的問︰「那麼其他的黃櫨呢?」
「不見了,全沒了。我一發現染缸遭人破壞後就立刻檢查庫房,結果發現……」小凝不敢講,生怕喻希柔受不了這刺激。
「結果怎麼樣?你倒是快說啊。」喻希柔雖怕听到實情,但現實是容不得人逃避。
「結果……不只是黃櫨,就連小姐幾天前才買的金粉。銀粉和藍草、槐花也全都不見了。」由此可見這是內行人所為。
完了!喻希柔發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抽離似的搖搖欲墜。離皇室祭祀大典沒剩多少時間,現在她該怎麼辦?沒了染料,就算有蠶絲,也是沒有用啊。
蠶絲?她猛然想起另一樣重要物品,那賊該不會連絲線都一道搬走了吧?
「絲線呢?」她臉色蒼白的問︰「咱們前些日子才練好的絲線呢?還在不在?」
「我不知道。」小凝搖著頭說︰「我忙著跑過來告訴小姐這個消息,忘了先去檢查絲線。」八成也被搬空了吧。
喻希柔聞言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小凝緊跟在她身後。
等她推開絲造室的大門時,里面一片凌亂景色教她不由得一陣難過,仿佛有人正拿著刀刺著她的心一樣。
她曾費盡心力采買、繅取、練絲的寶貝絲線被人一條條剪斷弄碎,散落在屋子里的各個角落。
喻希柔緩緩走近一提躺在地上的碎絲線,她蹲撿起它們。曾經這是一團純白、精練過的上等蠶絲,而今卻變成比煤渣還沒價值的廢料。
她到底得罪了誰?是邢連?還是楊氏繡莊?
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她的心血已化為烏有,更糟的是,祭祀大典在即,沒有了這些染料與絲線,喻氏繡坊根本交不出貨,只有等著被砍頭。
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答案?
「這是怎麼回事?」絲造室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是誰干的?」掄語劍眉心緊蹙地走進來,直到喻希柔跟前蹲在她身邊。
「我……我不知道。」她聲音顫抖的說,「不……不過這些絲線已經……已經不能用了。」這幾乎注定了她必死的命運。
「我猜連染料也被一並破壞了吧?」真該死,他不過出城一天就發生這種事,早知道他該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而不該到驛站發出支援消息。現在就算是人手趕齊,也于事無補,看來他得另外想法子。
喻希柔點頭,從她那雙茫然空洞的眼楮中,他第一次看到脆弱。
「我該怎麼辦?再兩個月就是皇室祭祀大典了,我卻只完成一半。」幸好完成的那一部分早已交給官府了,否則此刻恐怕會更淒慘。
「別著急。」掄語劍心疼的擁她人懷。方才她那空洞的神情,差點讓他以為她會消失。「我會想辦法的,我保證。」他輕輕按摩她的太陽穴,以舒解她的壓力。
「嗯。」
她回抱他,接受他的溫暖、他的安慰。在這原本糟成一團的時刻,他柔聲的保證奇異地穩定了她的心。
小姐終于學會如何去依靠一個人了!
小凝輕輕的走出門外,掩上門扉,同時抹去眼角的淚水,滿心欣喜的想著喻希柔的改變。
誰說「一字美人」無法改變呢?她相信假以時日,她家小姐終會綻放出絢爛的光芒,照亮整座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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掄語劍是個說得到就一定會做到的男人。
看著不到七天的時間就調來的滿屋子絲線,喻希柔不禁瞪大了眼楮。
「抱歉,希柔。」掄語劍一邊檢視剛運到的緹色絲線一邊向她道歉,「我想若是重新繅取和染色,時間上可能來不及,所以自作主張買了染的絲線,你不會怪我吧?」檢查完了絲線,他抬起頭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令喻希柔不禁紅了紅臉。
「怎麼會。」她紅著臉搖頭。「若換成我,我也會這麼做的。何況這些絲線的品質又這麼好……」她不經意地瞄到了附在絲線捆上的小布條,上頭印著的幾個大字讓她大吃一驚,「這……這是陶麟莊的絲線?」
陶麟莊號稱「天下第一絲莊」,是大唐首富「瀟湘莊」旗下的產業之一,其經營者是傳說中的「情、桐、首、竹」四兄弟中的任意桐。
令喻希柔感到吃驚的是,陶麟莊的絲線一向是不零賣的,所有的訂購者必須在前幾個月,甚至一年前就下好訂單。不只如此,陶麟莊還規定,凡是等級不在三級之內的繡莊都不得購買他們的絲線。
敝的是陶麟莊的姿態擺得這麼高,爭相購買的人還是一大堆,原因無他,就是品質。陶麟莊獨特的絲線品管讓全國的繡莊個個樂得雙手奉上大把銀子,只求將陶麟莊所產的高級絲線帶回家。
「沒錯。」看著她不敢置信的模樣,掄語劍不禁有些失笑。「正是陶麟莊。」不過是幾捆絲線,犯得著這麼驚惶失措嗎?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陶麟莊的絲線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買到手的啊。」根據傳言,若買主不合任意桐的意,就算有整牛車的金子,他也不肯賣。
「這你就別費心了,反正絲線已買到手,你只要盡快開始工作就行。」他的語氣依舊淡然,仿佛再棘手的麻煩他都有辦法解決。
這時在她的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有他在真好!
這就是信任人的感覺嗎?看著他的清明大眼和認真嚴肅的神情,她不禁月兌口說道︰「謝謝你。」說完,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就夠了。由她的反應不難看出她是個不習慣向人道謝的女孩,至少不是發自真心,或許跟從小的成長環境有關。
掄語劍也不禁跟著懷疑自己是否曾發自內心去謝過一個人?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也和希柔是同類,過去那些在江湖、商場上的客氣話根本沒有絲毫意義。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那麼疼愛語蘭的原因。因為他那任性的寶貝妹妹生性直爽,不曾費心在勾心斗角上頭,有什麼說什麼的冒失個性,教凡事沉穩的他不得不投降。
眼前的希柔卻用著和他相同的遭遇,一層一層的剝開他的偽裝。他曾以為她才是需要救援的人,如今看來,到最後被扒光外皮,露出最真實自我的人,恐怕會是他吧。
好一個指月復為婚啊,他不禁贊嘆上天的巧妙安排。
「你笑什麼?」喻希柔不解的問。
「笑我自己,也笑你。」掄語劍在回答她的同時,兩只手也跟著悄悄的圈住她的細腰,將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