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當初為了救錢雅蓉——襲人的老婆而許下諾言,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認了。誰要他沒事背了個「山賊中之君子」的外號呢?為了償還人情,他也只得含淚認栽。
「真的?」段雁舞喜出望外,雀躍不已。「那我要去玩了。」她要去找涯葛,那家伙最會想些有的沒有的游戲,好不有趣。
「不行。」秋飛斷然否決。「下堂課是禮儀。」
「又是禮儀?我不要!」她死也不要學什麼撈什子禮儀,無聊透頂。
「由不得你。」秋飛冷冷的答道。她以為他愛教啊!若不是答應段老在冬季來臨前教會她認識幾個大字及禮儀,他才懶得搭理這個無禮的小表。
「去你的!」段雁舞恨透了他那軟聲軟調。一個大男人說話就該像她爹一樣,聲若洪鐘,她就是听那聲調長大的。這個叫秋飛的男子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她一點也不習慣。「你他媽的愛教就去教,老子可沒空听你唆。」段雁舞模著鼻子輕哼一聲,彷佛眼前的秋飛是一只討厭的蒼蠅。
「什麼老子?什麼他媽的?你再不給我把嘴巴放干淨點,信不信我會幫你洗嘴?」老天助他,教這個狂妄的小表需要有聖人的耐心。
「我就愛說老子,怎麼樣?你敢幫我洗嘴就過來啊!他女乃女乃個熊。」段雁舞吼罷順便送給他一個鬼臉,氣得秋飛當場捉住她的雙手,將她一路拖出門外。
「你要干嘛?豬!」段雁舞看著秋飛發青的側臉,第一次心生恐懼。
秋飛不理會她的叫罵,一路將她拖至柴房,行走的其中還嚇壞了幾個瞠大眼楮的兄弟。
這可是二當家?他不是一向最有君子風度的嗎?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換成他們教段雁舞這個小魔頭,他們大概老早就將她大卸八塊了。
「放手啦,白痴!你捉得我手好痛!」段雁舞快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得小跑步。
「閉嘴!」秋飛氣得失去理智,聲音也跟著大起來。
「我他媽的閉什麼嘴?人家的手快斷了,你最好他媽的——」
她再也講不出話來。因為她的頭被秋飛按進一個大水缸里,她一個不慎,足足喝了一肚子水。
「你王八蛋——」她猛力抬頭,秋飛又用力一按。這回她有心理準備,在入水前先吸了一大口氣,才沒教水給嗆著。
「再罵啊!再罵我就再按。」秋飛瞪著剛被拉離水面的段雁舞。這小表,這下總該怕了吧!
混蛋!混蛋!大混蛋!段雁舞在心中罵他一千次,但為了不再受罰,只得保持沉默地瞪著他。突然間,她的腦子閃過一個主意,眼珠子轉了一下,隨即換上一張溫順的面孔。
「秋飛哥,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對。」她可憐兮兮的看著秋飛,像一只欲討主人歡心的小狽。
「你了解就好。」秋飛一時心軟,放開了對她的箝制。
「混帳,誰不對了?」段雁舞卯足了勁用力一推,硬是把人高馬大的秋飛推進超大號的水缸里,扠著腰開罵,「要洗老子的嘴不如先洗你自己的,再——見。」段雁舞罵完了趕緊溜之大吉,以防秋飛自水缸里爬出來捉住她。
「你這個小混蛋,被我逮到你就完了。」秋飛掙扎的自水缸里爬起來,對著柴房的空氣大吼。
唉!他是倒了什麼楣要背這個責任?襲人倒好,當日救的是他老婆,承諾卻必須由他這個外人來實現。沒辦法,誰教他是清靈寨的二當家,又是襲人的好兄弟呢?唉!他一邊嘆氣一邊走回房間休息,以儲備明日再戰段雁舞的力氣。
※※※
「涯葛,快、快,釣竿動了。」段雁舞興奮的大叫,一雙小手拚命扯著涯葛的衣服,把他整個人搖得頭暈眼花。
「我知道了啦!你快放手!」涯葛努力握緊手中的釣竿,在水中奮戰的魚兒似乎死不肯認輸。
段雁舞好象沒听到他的抗議似的,仍舊一個勁地捉住他的衣服。「快點、快點。你這個笨蛋!魚要跑了啦!」她忍不住心急,愈搖愈用力。
「放……放放放手,要掉下去了!」涯葛終于抵不過段雁舞的「搖籃手」,硬是往河中栽去。
「放開我啊!」段雁舞大叫,身體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往前傾。
「啊——」
兩聲男女齊鳴宣言了他們落水的命運。
「都是你啦!叫你放手卻死拉著不放。這下可好,魚也跑了,咱們也濕透了。」涯葛自水中掙扎爬起,怪聲怪調的抗議。
「你去他媽的叫什麼?我不也濕了?」段雁舞跟著爬起來,檢視自個兒的衣著。
「那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哈……哈嗽!」涯葛忍不住打了一個噴涕,這初秋的水還滿冷的。
「我害的?我——哈……哈嗽!」段雁舞也跟著打了一個大噴涕。媽的!這水還真冷。
「我們別再吵了,先從河里面出來再說。」最後還是涯葛比較有理智,徑自翻身上岸。
「我這副德行要是教那個牢頭瞧見,非念得我耳朵長繭不可。」段雁舞也跟著翻身爬起,動作之俐落不輸涯葛。
「牢頭?」地牢已經不用很久了,哪來的牢頭?
「就是那個秋飛啦!」段雁舞冷哼道。
「啊,你是說二當家啊!」涯葛奇怪的看著她,一面四處找枯樹枝生火,再不想點辦法取暖,兩人遲早要凍昏。
「不然還會有誰?」段雁舞氣憤的拿起一枚小石頭打水漂兒。咚咚咚三聲,那塊小石頭就在水面跳起舞來。
「你怎麼會認為二當家像牢頭?他人很好地,是寨里頭修養最好的人,我們都覺得他沒什麼脾氣。」涯葛幫秋飛打抱不平。
「才怪!」段雁舞滿臉的不認同。什麼脾氣好,脾氣好怎麼不放她出來玩?怎麼會硬要她讀書認字?還不準她說「他媽的」這三個字?依她看,他根本是以虐待她為樂,說什麼修養好,全是屁話。
「是真的!我從沒見過像二當家修養那麼好的人哪!他從不大聲罵人或吼人,除非我們做錯了事,而那種機率少得出奇。他——」
「段雁舞!」秋飛像打雷似的吼聲劃破了山寨後頭的小天地,不少飛鳥聞聲而逃。
段雁舞挑起眉看向涯葛,彷佛在問他有沒有騙人。
「呃,他……總之他人真的很好。」涯葛連忙以一句贊美收場。真奇怪,二當家最近是怎麼了,怎麼老是吼個不停?
「段雁舞!」又是一聲巨吼。
「在這里啦,吼什麼吼嘛!」段雁舞滿不在乎的大聲回答,雙手拚命搓啊搓的,靠近火堆取暖。
「你這小混蛋,練字時間到了你不知道嗎?竟還跑到這兒來鬼混,你——涯葛?」秋飛總算找到段雁舞,還有段雁舞身邊的涯葛。
「二……二當家。」涯葛渾身不自在的看著一臉慍怒的秋飛,心中大喊不妙。
「你在這兒干嘛?」秋飛瞥向他們濕彌彌的衣服,那浸濕的衣服此刻就像一大塊濕抹布般的黏貼在他們身上。
「釣……釣魚。」涯葛順著秋飛的視線往自個兒的身上看去,糟了!二當家一向要求兄弟們要衣著整齊。
「你這是什麼打扮?」秋飛看著段雁舞那一身濕衣裳,忍住怒氣問道。
「我?」段雁舞低頭有著自己,滿臉的莫名其妙。「普通打扮啊!」
「普通打扮?」秋飛一時為之氣結。這小表難道不知道此刻她的衣服全給水打濕,正像一件薄紗似的勾勒出她身體的線條?他從未注意到她的身體曲線這麼美,玲瓏有致,就像個十足的女人。「你這小白痴,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秋飛忍不住吼道,不知道是在吼她,還是吼自己蕩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