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在屋里忙著,但目前「掛著」蔡瓜老爹身分的鈴鐺,眼神卻不時放在坐在棚子下的男人身上。
走吧,小表,放棄吧!
都快一個月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死心?
你明明不笨,卻怎會淪落到這種天天讓人耍著玩的地步?
一日一日的過去了,她難得會對用「變身」來耍人感到意興闌珊,所以才會懶得再變,而是連續幾日以蔡老爹的面目出現。
那日實在是不該讓他跟到小棧來的──她這短期藏身處兼準備「功課」的地方。
其實那天她努力過了,偏就是甩不掉他,他不再是七歲男孩了,本事強得很,她又不能在明知他在偷窺時玩「變身」把戲,只好假裝不知道的任由他跟來,打算改用長朝抗戰的方式好讓他死心。
只可惜她錯估了他,他就和小時候一樣的執拗,打死不認輸,即便一次又一次受到挫折,還是不肯放棄。
她曾因為不放心,擔心他在樹上睡不好,在他睡著後變回原本模樣,躡手躡腳地帶著「夢粉」爬上他的樹窩。
「夢粉」對人體無害,讓人就算突然醒來也只當是在作夢,以為又同往日一樣,夢到了他想見的鈴鐺,僅此罷了。
「快走吧,小表。」
每回她都會在他的「夢」里這樣對他催促,但看來這種方法一點用也沒有,她只是看見他的眼神日日都在清醒時滿懷希望,再于黃昏時轉成了黯然。
其實在這一段長長的等待里,不只是他在受苦,她也是不好受的。
但不成!她絕不能因為心軟就與他「相見」,就算他見著了鈴鐺又能如何?她既無寶物可歸還,又無未來可給他。
他對鈴鐺的特殊好感她是感覺得到的,但既然彼此之間根本不可能會有未來,那麼又何苦現身糾纏?
快走吧,小表!
她逼自己硬下心腸,在棧里拚命低頭干活,不許自己再將眼神投往外頭那背後襯著雨絲,微顯落寞的身影。
雨絲帶來愁緒,樂無歡雙目無神地抬頭仰望雨絲,伸手拿起茶杯,心頭郁悶。
他已在這地方浪費一個月的時間了,除了多認識幾個蔡家莊的人外,他毫無所獲。
他想起了忘記留話給家人,還有好幾件原計畫在這個月內要完成的事。
他的眼神直盯著陰霾的天色,似是想問老天這樣的考驗還要多長?
到底還得要多久,他才能得到任何有關于鈴鐺的蛛絲馬跡?
或者該問還得要多久,他才終于肯死心?願意接受他再也不可能找到鈴鐺的事實?
就在此時,他听見腳步聲,飛快地轉移視線看去,然後看見兩個撐著油紙傘往小棧走過來的人影。
那是兩個小泵娘,約莫十八、九歲,一個生得嬌嬈、一個生得端雅的漂亮小泵娘。
那兩個姑娘雖各自撐著傘,但偶爾會靠近小聲交談,在走近小棧後,兩人同時眼楮一亮,因為她們看見了個豐神俊朗、儀表不凡的男人坐在棧外棚子下,正目不轉楮地直盯著她們。
「大師姊,那個俊男一直在看著我呢!耙情是對我有意思?」
被稱作大師姊的女子語氣淡然,「是嗎?那我得恭喜妳了。」
兩個女人說完話後又把目光調回去,卻發現剛剛還目不轉楮的注視,卻已經移開了。
樂無歡低下頭悶悶喝著茶,連多看兩人一眼都懶。不是鈴鐺,依舊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鈴鐺。
「妳們兩個上我這里來做什麼?」
听見聲音走出小棧,雙手扠在腰上,身子擋在兩女面前,冷聲質問的是以蔡老爹面目出現的鈴鐺。
兩女見到她先是一愣,繼而掩唇偷笑,其中那個年輕點的女人出聲問了。
「妳干嘛弄成這──」
「閉嘴!」鈴鐺沉聲喝斷對方的詢問,一手拉起一個往棧內走去,「有事進屋里談,至于你呢……」
她停下腳步,轉頭瞪了眼坐著沒動,壓根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樂無歡。
「給我乖乖坐著喝你的茶,老頭子耳朵靈得很,若讓我知道了你偷听老頭子處理家務事,別怪我翻臉,掄棍子趕人,不許再賴在我這兒痴等!」
交代完畢,鈴鐺將兩名姑娘拉進棧後順帶關門並落鎖。
即便是人已進了屋里,她還是不太放心。
站在邊朝外鬼頭鬼腦地看了好一陣子,在確定外頭那小子並沒打算偷听後,才走到兩個姑娘落坐的桌畔,伸手拎了張圓凳坐下。
「干嘛對那小子這麼緊張?」生得嬌嬈的女人看著她的動作,不禁心生好奇,「敢情那是妳心上人?」
若真是,嘿嘿,那可就好玩了,搶別人的心上人,再讓那個倒楣鬼「心」甘情願地供她所「用」,正是她織嫘最愛的游戲。
「什麼心上人?」鈴鐺翻翻白眼,不帶好氣的開口,「那叫肉中刺,拔不掉的肉中刺。」
「若真只是根刺的話,那還不簡單嗎?」織嫘掩唇嬌聲笑著,「二師姊來幫妳把他拔掉好嗎?」
「不勞二師姊費神!」鈴鐺眼神噙滿警告,「他是我個人的問題,如果有人敢不經我同意就去動他,別怪我不客氣。」
「喲,听听,快點听听!大師姊,妳听這話有多傷人哪!就為了個臭男人居然對自己的師姊撂下狠話,還說不是心上人呢,鬼才要信!」
「夠了,織嫘,咱們今兒個不是來這里斗嘴玩的。」始終沒作聲的端雅女子終于開口了。
「是啊,言歸正傳別浪費時間,兩位今日蒞臨小棧,不知有何貴干?」
「沒啥,因為該交差的時間快到了,來問問妳的『功課』準備得怎麼樣?」織嫘嘻嘻笑道。
鈴鐺眼神顯得冷淡,「不勞妳費心,該我準備的部分,我自會準備得周全。」
「是嗎?嘻嘻!那可就太好了,因為我和大師姊有些『課後工作』沒做好,在咱們原本的老地方各自惹了些『小』麻煩,所以才商量著想讓妳這巧奪天工的妙手來幫忙,幫咱們將剩下些許還未完成的『功課』一塊做好。」
什麼?意思就是連她們的份也要算到她頭上來?
鈴鐺聞言,面色沉冷了好半晌才再開口,「如果我不肯呢?」
「不肯呀?」織嫘緩緩站起身,眼神投往外的樂無歡,語帶威脅的說︰「不肯我也不逼妳,只是那根刺,二師姊可就非幫妳拔了喲!」
鈴鐺眸光更冷,唇瓣抿得緊緊的,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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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個難得的夜晚,因為獨自進餐已一個月的樂無歡,晚餐時竟多出了幾個伴。
他在黃昏時趁著雨停去打了只山雞,正放在火堆上烤時,眼前突然一道黑影落下,他抬起頭瞧見是在午後來找蔡老爹的嬌嬈女子,她沖著他親切笑著並蹲。
「哇!好香呢!你一個人吃……會不會太無聊?」嫵媚的眼神里滿是暗示。
樂無歡眼神淡漠的回視她,「姑娘不用陪蔡老爹吃飯?」
「我才不要呢!她經年累月煮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再好吃也要吃膩了。對了,忘了先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織嫘,織布的織,嫘祖的嫘。」
話說完後,織嫘熱情地朝他伸出手,卻讓他看也不看地以低頭挑著火堆的動作給冷拒了。
織嫘轉轉眼眸,無所謂地嘻嘻笑著,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
「樂少俠,你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可與先前初見我們兩姊妹時的,天差地別呀!」
「那是因為我把妳們認錯是別人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之中會有一個是……」織嫘笑得賊兮兮的,壓低嗓音吐出兩個字︰「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