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雖大,但來來去去那些人的夢朱傾城早已看膩了,于是沒多久之後,他們就把目標改放到皇城外的百姓人家了。
結果有一陣子,京城里的百姓們,竟然不約而同地夢見皇上愛女——傾城公主。
然後在醒來時直呼自己太幸運了,可以如此貼近當朝最受寵的公主,甚至還會開心地到廟里燒香問簽,問神明這樣的夢有沒有什麼特殊含意。
只是有人開心,卻也有人並下。
就好比住在石榴胡同里的李女乃女乃,她就直叫著慚愧。
因為她夢見公主時,恰好在夢里因著內急蹲在茅廁里準備解手,突然有人跑來,不問一聲莽莽撞撞地打開門——
「這門一開可不得了,您瞧那是誰?竟是那最可愛美麗的傾城小鮑主呢!」
「後來呢?」在旁听著的人好奇的問了。
「俊來呀,公主掩鼻笑笑的扔下一句對不住就跑掉了,可沒忘了責怪她身邊的人不會帶路,將她領到了茅坑。」
「啥?公主身邊還有人的?您這夢可真是熱鬧!」
「那可不,別瞧我年紀大,眼力可好得不得了。那是個發長、霸冷的俊顏男子,喔!對了對了,我記得他還有一雙藍色的眼楮。」
「藍色的眼楮?!」
听到這兒,李女乃女乃周圍的人全都笑開了。
「果真是夢!在咱們中原這里,哪有人是藍色的眼楮呢?又不是妖怪!」
「所以我就說嘛!」李女乃女乃咧嘴笑著,「夢畢竟只是個夢,作不得真的,是不?」
第六章
三年後
子夜時分,那早已靜下多時的鳳儀宮里,此時卻俏悄起了騷動。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兒張開了一雙美麗的大眼楮,輕手輕腳的自床上滑下。
那在日時、在人前總不離臉的驕氣表情不見了,此時一張小臉上只見雀躍及期待。
她原是想要開口喚人的,卻在想了想後,轉了方向。
持起燭台,玉似的人兒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就著燭火,她看見了個正值登蔻年華的少女。
十四歲的朱傾城,稚氣已月兌,女人味漸濃,出落得如同初綻的花兒一般。
有關于她的美貌,正是目前京城里的人最愛拿來津津樂道的話題。
而這一切正是源于那一日,她父皇在做壽宴客之際,驕傲滿滿地將這位他最疼愛的寶貝女兒,帶到文武百官面前亮相。
皇帝開心,她卻並不,因為向來對于與外人交際興趣不大,只是同平日一般,神情倨傲的站在眾人前,沒想到這一亮相,竟將原是沸騰熱鬧的人語,先是在瞬間結凍,繼之驚艷贊嘆聲此起彼落,然後隔日,京城里便傳出了——
「吾皇有女喚傾城,傾城現世自傾城,貌美艷絕世無倫!」的傳唱。
她真的好看嗎?
朱傾城先是睜大眼後眯小,挑挑眉後皺皺鼻,再好玩似地嘟了嘟嘴,以十足挑剔的眼神,對著銅鏡細細審視。
老實說,她還比較喜歡小時候的自己,因為看來比較甜美可愛。
至于此時的自己,她覺得眼兒太大、嘴兒太小,個頭又不夠高,更別提那臀兒有點翹、唇兒有點豐的事實了。
就因為從不自覺「傾城」,是以她是真的不懂為何那日在她父皇的壽宴上,那些已屆婚齡的高官子弟或富商人家,會個個看她看到嘴兒張開、痴痴傻殺,活像是一群笨蛋一樣。
無聊!朱傾城回過神甩頭暗罵自己,沒事去想他們做啥?眼前的她,還有正經事要辦呢!
想起那件正經事,朱傾城笑了,笑得甜甜蜜蜜,然後她打開屜子,從里頭取出困脂、黛石以及朱砂等什物。
然後她開始仔細地、慎重地往自個兒臉上淺淺抹粉、淡淡畫眉並點唇。
她能做的其實不多,因為她的膚質是天生麗質型的,柔潤白皙、嫣紅如櫻,該紅的紅、該白的白,如果天下女人都像她這樣,那麼那些個賣困脂水粉的,都肯定會關鋪了。
明知不需卻還是非要,只因待會兒她要見的「他」,可比世上任何人都重要。
在夜里對鏡點妝實在有幾分詭氣,但幸好這兒是鳳儀宮,她又早早就放過了狠話,說最恨在夜里听見有聲,若誰敢壞她規矩誰就得等著倒楣遭殃,是以連同喜兒在內,誰都不敢在公主睡下後再接近鳳儀宮。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保有這個子夜時分的秘密這麼多年。
每隔幾日就在夜里,見一個對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好朋友。
在終于滿意了自個兒在鏡中的模樣後,朱傾城轉身對總口輕喚,她喚著魅,她的夢魔好友。
一聲、兩聲、三聲,然後等待,若是在以往,此時他早已現身了。
但今兒個晚上卻不太尋常,她喚了他,他卻沒有出現。
她的翹首等待,落空了。
朱傾城不信地一喊再喊,三喊四喊,喊了逾百聲,喊到了嗓子微啞,喊到了小臉急得皺成包子樣,最後她起身在屋內翻找,甚至探頭到床下,猜想著他會不會突然一個起念貪玩,在和她躲迷藏。
但結果仍是一無所獲,他沒有來。
怎麼會這樣呢?
朱傾城頹然地在妝凳上坐下,心頭開始焦慮不安了。
難道是他在執行王的命令時,受了重傷?
夢魔族的人也會受傷、也會垂危,她就曾見過魅的手下因為被其他魔精的術法所重傷,救援不及,竟如夢滅了一般,整個厘消雲散。
還是魅做錯了事情,惹王生氣了?所以遭到禁足的下場?
她愈想愈是心慌意亂,蔥白似的縴指,在胸前揪成小結了。
雖是心慌意亂,但她喊他的聲音卻始終沒斷,因為怕他只是沒听到,或者是因為在忙,所以沒能隨傳隨到。
她下肯停、不願停,只要下停下,她的希望就不會斷,只要不停下,他就有可能會被她給「吵」出來的,卻不論她怎麼喊,時間無聲的逝去,魅始終沒有出現。
朱傾城終于忍不住了,她坐回梳妝台前,雙手一陣亂揮,模到什麼就砸什麼,將那些困脂水粉全都掃落地上,最後才將小臉趴下,開始嚎陶大哭了。
「嗚嗚嗚……魅……嗚嗚嗚……魅……嗚嗚嗚……魅魅魅……」
哭歸哭,她可沒忘了在中間穿插他的名字,好等待奇跡。
終于——
「叫魂哪!叫得耳朵都生繭了。」
听見熟悉的嘲諷嗓音,嚎啕中的少女整個人頓時僵停住了。
她轉過頭,一邊抹淚一邊尖叫,然後跳起身來往出聲的方向奔了過去。
「魅!」
朱傾城往魅的懷抱飛撲而上,這動作已成了兩人久違時,她一見著他,就會做出的標準動作,畢竟在兩人初識時,她還只是個孩子,這樣的動作還不算過于突兀。
但今時早不同往日,見她又如往昔般地奔來,魅皺了皺眉原想要避開,卻又怕她撲了空會撞到台,就這麼一遲疑,待他回過神時,她已然嬌笑吟吟地偎靠在他懷里了。
因著奔跑加上情緒激昂,她額上微滲出香汗,那細致的汗水帶著少女清甜的幽香,誘人至死,噢!不是誘人,該是誘「魔」至死!
懷抱著已不再是個孩子的她,魅先是全身僵硬,繼而血脈債張,俊臉上失了鎮定,有著不及掩飾的狼狽,他的身體某處甚至起了變化。
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愈來愈不對勁了,卻不想讓她知道,于是趕在她抬起頭前,迅速收拾起了情緒。
所以朱傾城見到的,是一片比臘月雪還要凍人的冰霜容顏。
「你今兒徊怎麼這麼慢嘛?」她嬌嗔抱怨著,「人家還當你出事了呢!」
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就連罵人時的嗓音,也比旁人的要誘人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