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酸,情淡,刺耳哪!
若換成了不清楚內情的人,肯定還當沐春蠶是童顏的後母,但不是,童顏還是她的獨生女兒。
童顏听著沒吭氣,卻也不難理解何以她姆媽會說出這種話來,因為圍繞在姆媽周圍的人,幾乎個個都能讀心。
包括公公,幾個叔公、伯公,小叔和她丈夫,幾個不肯嫁人的姑女乃女乃,再加上她生的女兒,一大家子算了算,除了家里的帳房僕人外,只有她和早逝的婆婆屬於「正常人」了。
當初之所以會嫁入湛家是經過媒妁之言,沐春蠶要是在嫁之前先知道了這一家子的怪胎,怕是打死也不會肯嫁進來,因為她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連在自個兒家人面前都得小心著思維。
她不能夠「想」著干壞事,不能夠「想」著在背後罵人,不能夠「想」著如何偷藏私房錢,當然更不能夠「想」著別的男人!
清心寡欲、寡欲清心,莫怪沭春蠶會嘆氣說遲早要進庵堂里去當尼姑了。
也難怪她會在知道女兒能有機會過點正常人的生活時,會有這樣幸災樂禍似的樂見其成想法。
湛氏的特異功能體質是靠代代相傳而來的,據說是在數百年前,湛家的某位老祖宗救了狐仙一族而被贈予的殊榮,讓他們姓湛的子孫擁有連最先進的科學,都無法解釋清楚的特異功能。
這種天賦異稟讓他們可飛、可感應人心、可以用「天眼通」去移動物體,甚至還能在方圓數百尺的範圍里,達到「遙動」物品的目的。
所以童顏可以用心靈致動術來影響出牌結果,或擲出她想要的點數的骰子,她也可以運用讀心術去得知任何她想要知道的天大秘密,而這也就是「豺狼幫」幫主,無論如何也要「請」她回去做客的原因。
「好了!」沐春蠶微涼的嗓音讓她回了神。「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再後悔、再懊惱也都於事無補了。」
就當是上天在對妳忤逆姆媽的決定,私自逃家所做出的懲罰吧!
這句話沐春蠶沒說出口,童顏也早已失去了竊听別人心音的本事,卻是想也想得到的。
見她始終不作聲,沐春蠶又開了口。
「妳就安心的在外頭養傷吧,我听慶太那孩子說了,那幫壞家伙還在四處打探妳的消息,甚至沿著拉斯維加斯一路放哨到中國,所以妳千萬別吵著要回來,咱們這兒地處偏僻,若非自家人,還不太容易找得到進出的路,也算是妳湛家老祖宗有先見之明,寧可躲在深山里別在外頭胡亂闖蕩,免得因為身懷異能,而遭到惡人的覬覦。」
換言之,姆媽是在拐彎抹角的告訴她,千萬別引狼回家,省得家人受到牽連!
童顏不得不感到氣悶。
有時候她還寧可自個兒的母親和別人的一樣,會擔心害怕,會哭哭啼啼,會將兒女的安危或是喜怒哀樂放在首位做考量。
但可惜她是沐春蠶,是湛氏一族的主事大少女乃女乃,行事乾脆俐落、不愛拖泥帶水,凡事精打細算的商婦。
她就連自個兒的丈夫因為飲酒過度,醉臥山林成了饑熊大餐,被發現時只剩下碎衣爛褲可供憑吊時,她都沒有哭一聲,只說了一切都是天命,剛好他醉了,也剛好它餓了,僅此而已。
試想性格如此灑月兌的女人,又怎麼會將女兒失明或是遭到惡人追緝這樣的「小兒科」事情,拿來嚴重看待呢?
算了,自己闖出的禍自己擔待,這是姆媽打小就一再灌輸給她的觀念,不能回家就算了,只是,她忍不住要對姆媽的話皺起眉頭。
「慶太……那孩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姆媽是在何時竟和那家伙搞得如此熟稔了?」
「在妳清醒前,慶太打電話給我和妳爺爺,向我們報告了妳的情況,又一再追問狗血封印的事情,听得出他是真的很關心妳,他還說會好好的照顧妳。」
沐春蠶沒打算說出反正不論是他東京銀行,還是瑞士銀行的帳號全都掌握在她手里,料他也搞不出個什麼把戲的實情。
「照顧我?我不希罕!」
雖然她還是搞不懂阪本慶太何以要對她好,但反正絕不可能會是涉及了什麼私人感情就是了。
她雖然瞎了,可記憶力還沒失去,她很清楚自己的條件,她曾听碧翠絲說過,阪本慶太是個長相俊美,又頗有家底的情場浪子,不可能和她這樣長相普通、脾氣又壞的女人生出半點交集。
「放下妳的刺,小顏。」沐春蠶嘖嘖作聲。「別整天又凶又冷又多刺的惹人討厭,雖然沒有見著面,但從電話言談里,我真的感覺慶太這孩子很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因為她去查過了,這小子還真是年輕多金呀!就算將來兩人不幸緣盡,丫頭的贍養費也會多得讓她數到手軟。
「听姆媽的意思,他甚至比赫達還要不錯?」童顏語氣飽含譏諷。
聞言,沐春蠶冷冷哼了一聲,「你還敢拿赫達來作比?如果赫達真的不錯,妳就不會蹺家了吧?」赫達家世是不錯,只可惜論起家產,要比慶太少多了。
童顏不悅的開口,「姆媽,你不要這樣說赫達,他真的是個好人,但是我打小起就只拿他當哥哥看,是姆媽不該不經過我的同意,私下策畫出那場婚禮。」
不但暗著偷來,姆媽甚至命令誰都不許告訴她,就連赫達都被下了禁足令,在計畫成功之前,不許來看她,免得被她竊讀出了心音。
難怪那一陣子家中不論僕人、親戚或者是鄰居,每個人見著她都會趕緊托辭避開,但因為她向來獨來獨往慣了,也不覺得有異,後來是爺爺忍不住了,在婚禮前一天的深夜里,隔著牆用心音問她……
小痹,明天就要當新娘子了,今天晚上會不會興奮得睡不著啊?
別鬧了,爺。
誰鬧了?明天一早你姆媽就要把妳嫁人了,且還是嫁給白族第一勇士赫達喲!
我不信!我和赫達哥哥根本什麼都沒有的。
赫達哥哥?喊得還真好,只可惜赫達不只想當妳的哥哥。妳自個兒沒心肝,就當人人都跟妳一樣?畢竟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即便知道妳冷若冰霜、沒心沒肝,可憐的赫達卻還是對妳日久生情,連新娘子沒點頭的婚約都願意接受。
爺!你真的別再鬧了!
阿爹沒騙妳的!
另一把心音穿過了牆,讓童顏皺緊眉頭。
阿叔,你也知道?
全家上上下下幾乎都知道,就妳還不知道而已。
我不信!只要我不願意,姆媽又能拿我如何?
一老一中止住了心音,似是在玩味童顏的這一句話,能反敗為勝的機率有多大。
姓湛的雖說個個有異能,卻又是個個都不愛管事,平日只愛仗著異能當只閑雲野鶴,日子只圖逍遙快活,活像個神仙。
再加上湛氏有條祖規,不能濫用異能去掙得不當錢財,偷拐搶騙都不成。
至於「不當」的定義何在?
因為老祖宗沒有明確交代,樂得這些姓湛的子孫也就索性裝傻打混樂逍遙,一個個捧出祖規當擋箭牌,不喜歡干活兒,只想安心自在的當條尸位素餐的米蟲。
不提別人,就拿童顏那已逝的父親來說,他就是個早上睡覺拉周公下棋、夜里喝酒邀嫦娥談心的特大號米蟲。
家中待養閑蟲一條接著一條,而真正的當家主事,還得負責扛起湛家設在麗江的商行所有運作,負責對外打點兼養家糊口的大小事宜,就全都落到了沐春蠶這位能干的湛家大少女乃女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