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丟臉!她怎麼會睡得這麼死呢?她暗罵自己。
她向來睡癖不佳,偏好蠶絲被,選擇席夢思,而且床還得是KingSize的,好讓她在上頭伸腿翻滾。
但是昨天晚上這里什麼都沒有,為何她仍會睡到了忘形?
真只是因為長途飛行或是時差的未及調整嗎?
肯定是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但若真如此,那麼那場夢又該怎麼說?
她再度夢見了關岳,讓他不僅是在醒時能與她為伴,更進入她的夢里糾纏。
海藍回想起夢里的熱辣親吻及,不禁一陣臉紅心跳,接著她閉上眼楮,心頭涌生出自我厭惡。
她怎麼可以對「敵人」松懈了戒心?
既睡在他大腿上又夢見了他?
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她只能對他有一種情緒,那就是討厭的,她忘了嗎?
她不是也早就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他逐出腦海及心房,再也不許去想起他或是與他有關聯的過往了嗎?
都怪大哥,也怪Asa,還要怪自己對于能夠擔綱樂團主唱的狂熱,才會又要再度重蹈覆轍。
當年為了想要忘掉他,她強迫自己和別的男人交往,但這種做法在經過這些年後,她不得不對自己坦白,她失敗了,他始終還在她的心上,只因他當初所留下的刻痕過深,深到了讓她無力磨平。
除了關岳外,她不曾夢見過別的男人,甚至包括那個已和她交往了幾年的男友,那個她為了想要忘掉關岳而去交往的男友,那個至今仍是她的掛名男友,現于某大醫院任職實習醫生的趙台生。
夢不到趙台生這個掛牌男友,她卻經常會夢到關岳這直屬學長兼前任男友。
為什麼?
為什麼她還會夢到他?
她不是早已經不再愛他,對他只剩下厭惡或是麻木的嗎?
其實她始終不敢去深究自己對于關岳那始終擱不下的敵意,如今夢醒後,她捫心自問後才知道。
她對他的敵意其實來自于恐懼,一種害怕會再度受傷的恐懼。
敵意來自于恐懼,恐懼來自于在乎,而她,仍然還是愛著他的嗎?
這樣的想法讓她悚懼不安。
她想起了一首歌,其中的幾句歌詞——
不得不愛,否則快樂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悲傷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我就失去未來!
好像身不由己,不能自己很失敗
可是每天都過得很精采!
難道這就是她對于他,在褪去了當作保護層的敵意後的真實心態?
因為舊情仍在,所以不得不愛?
不可以!
一個用力甩頭,海藍逼自己將這種荒謬念頭逐出腦海,她甚至拿出曾在書里看過的理論來說服自己,書上說因為記憶里的事物向來比現實吸引人,而那其實是因為時間不斷向前推展,于是加入了種種遺憾所構成的失落感。
只是失落感!
是那種企圖弭平失落的補償心態,才會讓她加倍懷念過往,甚至進而推崇起記憶里的一切,也才會傻傻地誤以為她……還愛著關岳。
是這樣子的吧?嗯嗯!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一記男性輕咳喚醒了海藍,她抬頭,看見眼前雖然同樣夜宿機場,卻已然梳洗過,明顯的精神奕奕且心情不錯的關岳。
她並不知道他的心情不錯非關梳洗,而是因為昨晚與她的和平相處。
必岳含笑的眸里噙著友善,看得出還想再和她延續昨晚的相處愉快。
「抱歉打斷!但我真的很好奇,在看見你一下子用力點頭,卻又一下子用力搖頭的時候。」
海藍板起臉,將他的友善拒于千里之外。
「不管搖頭或點頭……」她的眼神疏離且防備,「我都沒有向你報告的必要。」
必岳毫不遮掩地讓臉上出現了失望。
「怎麼?睡飽了後爪子就磨利了?甚至忘了我們目前還共乘于一艘船,應該要同舟共濟、團結合作的情況了嗎?」
「你去坐你的船吧!」她淡冷著嗓音,「我比較喜歡搭飛機。」
「好冷的笑話!」他摩挲手臂搖搖頭,「學妹,你說笑話的功力還是沒啥長進。」
「那不是笑話是實話,還有……」她那雙美眸射出了嫌憎,「別那樣喊我。」
他好半天無言以對,只是眼神在終于開始願意接受事實而在逐步降溫中。
「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劃清界線?又回到了Alger與Angel的對立?」
「It`sright!」對他的說法她無所謂。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他的表情竟會有些許感傷,是她看錯了嗎?
「因為我‘醒’了。」她淡著嗓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寧可你別醒來好了,因為睡時的你比較有人情味。」
「很抱歉讓你失望,只是人總得醒過來,也總得要長大,並且還得懂得該如何分辨善惡是非,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安全距離?!」
他重復她最後一句話,嗓音帶著一絲危險。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將我歸納于哪一種人,當年的事我明明才是個受害者,但為什麼你總要用這種仿佛自己才是真正受害者的眼光來看我?」
「我听不懂你的什麼受害不受害!」她眸子里戒意滿滿,背脊豎直,表情像只聳脊待戰的野貓,「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必岳眸光降冷,恨她的全盤否定撇個干淨,更恨自己的放不開手。
他明明很清楚這小女人翻臉不認人的本事,當年曾在她身上受傷慘重,卻為什麼總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且還傻敦敦地一再吃癟?
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真是這樣子的嗎?
必岳不許自己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雖然他很想。
「親愛的Angel,對于你剛剛的那一句,我只能說可能是你的記性變差了,OK,往事不需再提,但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我想你所堅持的‘要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安全距離’原則可能得被迫稍作調整了。」
他神色漠然,淡淡的聳個肩。
「趁剛剛你睡覺的時候,我在打了二、三十通電話後終于弄到了房間,雖說飯店設備有些陽春,周圍的環境也並非一流的,但至少它有著獨立的衛浴設備,以及一張很大的床。」
丙真是個重吃重睡的小豬學妹!
必岳看見海藍的眼神果然在瞬間發亮。
「不過先別高興得太早,因為房間只有一間,而這是我辛辛苦苦才找到的,即便是女士優先我也不可能會退讓,所以呢,現在你只能有兩種選擇,一個是繼續窩在這里用有限的法文去挖出別的落腳處,另一個就是暫時放下你的原則……」他的語氣含諷,「紆尊降貴的與我這種人共住一間房。」
在听完關岳的話後,海藍的當下反應是——我才不要!
一起組團、一起出公差已經夠慘了,現在她還得被迫和他共住一間房?她不要!她不要!她絕對不要!
在海藍能有機會將拒絕說出口前,關岳又再淡淡地吭聲。
「別以為這樣的安排是在為難你而已,其實對于我,也不啻是種懲罰……」他夸張地搖頭嘆氣,「Angel,你早上照過鏡子了嗎?別擔心與我同住我會對你怎樣,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饑不擇食的男人,除非對方當真秀色可餐,否則我也會有食不下咽的困擾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跑掉了,且還是抓著手提包奔往女廁的方向。
真是身為女子的奇恥大辱呀!
她竟然光顧著和他斗嘴挑釁,卻忘了女人在晨起時,尚未精雕細琢打扮過的邁遢樣了,而且,還是身處于一個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