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應該知道蒙特婁和魁北克都是加拿大的法語區,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只會說法語的吧?」
也就是說她雖是外文系畢業,但英文能力再強,到了這里卻沒能有太大作用。
「Angel!」他也喊著她的英文名字,語氣疏離且客氣,「對不起,我很困了,沒有興趣听你教歷史地理。」
意思就是有屁快點放,別拐彎抹角!
海藍深深吸口氣,動作嬌蠻的將自己的手機扔進他的懷里。
「你跟他說,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我只是要一個房間,一個可以讓我洗澡以及睡覺的房間,多大多小都可以。」
鴨舌帽被慢條斯理地掀高,關岳先眯了眯眸子,淡瞟了眼從頭到尾沒說個謝字的小女人,然後才將注意力移到懷里的手機。
他懶懶地捉起手機和對方應答,流利的法語讓海藍的臉上微浮現嫉妒,幾句話之後,他將手機扔回給她,伸了伸懶腰。
「沒有房間,不管你出多少錢,沒有就是沒有。」
「那要什麼時候才能會有?」
可惡!
這間旅館也不過是陽春級的設備罷了,一個晚上兩百塊加幣,若是在以往,求她住她還都不屑,若非她剛剛已經在太多的地方都踫壁了,她才不會希罕這種連一個專業的、會講英語的櫃台人員都沒有的爛旅館呢!
「一個星期之內都不會有房間。」
必岳好整以暇地回答,視線看向站在他面前,身後還跟著兩只笨重大行李,臉色難看得不再像仙子,而是像個落難天使的海藍,一絲隱藏已久的心疼襲上,他認真地看著她。
「放棄了吧,小藍。」
他不知道是那句久違了的昵稱軟化了她還是現實的疲憊,總之她軟下了始終打得挺直的腰桿,沒好氣地往他身旁的椅子重重坐下。
她動作之大甚至牽動身後兩個行李箱歪倒在地上,她卻懶得理會,只是累壞了似地將身子往椅子上縮去,甚至踢掉高跟鞋,將腳縮上椅子,閉上眼楮,口里發出低低的哀號。
「Alger,我想睡覺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要睡覺,如果沒睡好……」
「如果沒睡好,第二天你的脾氣就會很差很差︰心情也會很糟很糟。」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若非困極了,她才不會允許他接她的話,即便他說的……好像是她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必岳嘆息的起身,先將她的行李移近,再向櫃台借了條尼龍繩將行李綁縛在一塊,且綁在他的椅腳上,兩人的重要證件也確定了都放在腰包里後,才再度坐下,舉止溫柔地將已然昏睡得東倒西歪的海藍摟進懷里,並用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語氣里沒忘了調侃。
「學妹的金科玉律,學長不敢或忘。」
「你騙人!」
海藍的神智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在蒙特婁的國際機場,還是在那藍天白雲下的擎天崗,那個他曾經和她說了同樣話的地方。
「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往心里放……根本沒有……你是個騙子……」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到後來競有些像是在嬌怨了。
即便是經過了強抑,他還是忍不住讓她這八百年來難得出現一回的示弱嬌音,給撩撥得心弦大亂。
「我有,是你自己太笨了,感覺不出來。」
他原想起身去幫她打開行李箱拿些衣服出來蓋,但見她躺得舒服也就沒動了。
「我才不笨呢!」雖說是昏昏欲睡,海藍還是忍不住回嘴。
「是,你不笨,所以你去修了西班牙語。」一個難學又鮮少有機會用得上的語言。
「會說法語就很了不起嗎?改天等我們淪落西班牙的時候,就該輪到我大聲說話了。」
小姐,你現在還不夠大聲嗎?
一切有人代勞代煩,你只需要安心的睡覺!
必岳在心底沒好氣的回她,口里卻懶得多做反駁,只是縱容海藍為了想窩得更舒服點,而將螓首在他身上挪呀挪的,最後覓到了一個最棒的憩息點——他的大腿上,並無所覺地發出了滿意的嘆息。
「嗯,好舒服!我真的要睡了……鴿子學長……」
丙真是想困翻了,否則你絕不會這樣喊我的,親愛的學妹!
「那你就睡呀。」他低聲咕噥,不許自己因她的話,心頭再起震蕩。
快點睡吧,省得像只聒噪的小鳥,吵得別人還得陪著你一塊清醒。
「但是我還沒有洗澡……也還沒有卸妝……這個樣子很不舒服的……」
不舒服?
嘴里嚷著不舒服,但她還不是快睡著了?
「你放心吧,我也沒洗澡的,所以我不會嫌你臭。」
「人家才不會臭呢!」她低低嘟噥著抗議。
必岳閉上眼楮,壓低了鴨舌帽,有點想笑。
「就是十天不洗也不會臭的嗎?」他懷念以往能和她肆無忌憚斗嘴的時光,但那種斗嘴不像他們現在這樣的煙硝滿天,而是那種蜜里調油、小兩口斗著好玩的。
「那當然!」愛困的她依舊回答的理直氣壯。
「你當自己是香妃嗎?流的汗都是香的,隔得愈久不洗澡還能愈香?」
「我才不要當那心不甘情不願嫁到異鄉、最後以悲劇收場的香妃呢……」她的聲音漸漸听不清楚,「我只想要當海藍。」
「如海水般的一抹蔚藍?」他的嗓音溫柔,並且沙啞誘人。
她滿意的嘆息,唇角輕勾著若有似無的笑花,「原來你真的……都還記得……」
早說了有關于你的事,我是不會忘記的。
必岳將話反覆應在心頭,卻沒有作聲。
「明天……我們就能有旅館可以住了嗎?」她的聲音里有著可憐兮兮的渴盼。
「我不能肯定,但我會盡力。」
「盡力?」她小聲嘟噥,「你真的很奇怪,說一句‘我一定會辦到’來哄我真有那麼難嗎?」
靶覺出了腿上佳人的嗓音漸渺而終至無聲,關岳才輕手輕腳地抬高帽子。
他先巡視確定了行李箱及重要物事都在可控制的範圍內後,才微挪了挪身,試圖找出讓他和她都能睡得舒服的姿勢,再用外套將海藍掩實,並為她遮住頭臉、隔去光線,最後才壓下帽檐閉上了眼,長長嘆息。
「不說是因為不想騙你,因為……你對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知道嗎?我親愛的學妹!」
第三章
傳言無誤,關岳與海藍在大學時,確實是有著學長和學妹的關系。
不過外頭的人並不知道的是,他們還曾有過一種關系,叫做情侶。
即便時間短暫,短到連他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這段感情就夭折了。
也短到兩個同樣心高氣傲的人都不願向別人提起,寧可任由時間來沖淡這段記憶。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內舉不避親的海揚,和一心想要打造一個夢幻天團的Asa,在篩揀過了上千名的候選者後,不約而同地相中了他們倆,拜命運所賜,他們又被拉到了一塊。
在一開始知道另一個伙伴是誰時,兩人心里當然都會有疙瘩,卻又不願放過這干載難逢能一層才藝的機會,于是只好硬著頭皮,要求自己一切公事公辦。
在「TopA」屢創佳績,使得他們都對這個樂團真正產生了感情及歸屬時,自然也就更不願意為了某人的存在而離開了。
幸好樂團是三人行,有個Asa在當夾心餅干及頭頭,是以除了私底下的斗嘴外,倒也相安無事,直至在拍那支該死的「櫻舞千年情」的音樂MV。
而現在,兩人被逼著一塊來蒙特婁參加國際爵士節,因旅館無著而落難機場。
旅途疲憊,他們相繼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