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了個空位,悄悄地坐下,卻在幾分鐘後她的位置變得狹小,就連呼吸都開始變悶了,不為什麼,只因按例在她兩旁的過道上,以及鄰座的位置上飛來了幾只蒼蠅,或是借紙或是借筆,或是熱情地笑問著她中午想吃什麼。
下次找學校,即便只是短期的私人進修班,她也要找個沒有男生的班!喬舞在心中對自己發誓。
也怪自己不好,一開始就沒狠下心冷顏待人,老習慣改不了地愛對人笑,這才讓別人誤會她喜歡享受被男人搭訕的感覺,于是討厭的蒼蠅也就飛來得更勤了。
但說實在話,在認識那個命中煞星之前,她從不認為和男人嘻嘻哈哈、交交朋友有什麼不好,她的同性緣打小就爛得不像話,長到這麼大,她最要好的女性朋友叫做喬霓,同時也是她姊姊。
其他的女生,向來都將她視若無睹,當成空氣,就怕和她走得太近,被人拿來評頭論足、比來比去的。
既然不容易交到女性朋友,那又怎能怪她老像個花蝴蝶,男性友人多多呢?
那些不愛搭理她的女同學都還算是好的,有些高掛清純招牌的還會暗罵她幾句「狐狸精」。
沒听到就算了,但她若听到了風聲,就非得要故意去逗逗對方的男友,成不成無所謂,重點是可以看到她們雞飛狗跳,讓她的壞心眼得到滿足。
敝哉!
當時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卻只覺得幼稚,是因為她長大了嗎?還是因為……她眸光微黯……那個命中煞星?
她從不曾有過得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的經驗,卻在頭一回真心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看見那些頓時將她由天堂打入地獄的照片。
一想到尚晰也曾像吻她一樣地吻過了上百個女人,她小手倏地握緊,好想殺人。
因為她終于知道了,被自己喜歡的人背叛的感覺了。
那種感覺,叫做心痛,痛徹心扉,夜不成眠。
所以她再也不會了,不會再因為貪玩而對別人的男友亂放電,她甚至連平日和男性友人打打鬧鬧、勾勾逗逗的興趣都快沒了。
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進修道院……
蒼蠅跑開的聲音驚醒了冥思中的喬舞,她甩甩頭看見大家正襟危坐,這才知道就在剛剛,上課鐘聲已經響過了。
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從容不迫地走進來,然後走上講台,教室里的三十個學生,在看見了一個好看卻陌生的男人站在講台上時,個個瞪大困惑的眼楮,其中瞪得最大的,就是剛從冥思中轉醒過來的喬舞。
她無意識地將手指放進嘴里咬下……嘶,好痛!
所以,她並不是在作夢?
所以,那站在講台上的男人,真的……是尚晰?她的命中煞星?
「大家好!我叫尚晰,沒有錯,這是一個中文名字,因為我是從台灣來的,但如果你們嫌拗口或是疏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Henry尚。」台上男人用著一口流利標準的日文向大家做著自我介紹。
他親切的自我介紹很快就贏得了學生們的好感及掌聲,他微笑著繼續往下說。
「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出現有些突兀,請不要去退費或是責怪學苑安排,因為原本負責這門‘服裝設計概論’的沙也加老師臨時生病……」病因是拿了板本慶太一筆「詐病費」。「所以只得由我來為大家代幾堂課,請大家放心,服裝設計是我修習課程中成績最好的一門,得到過學位,也曾在國際幾項服裝大展中擔任過評審,雖然我可能沒有沙也加老師的專業知識,但因為我目前所從事的工作恰巧與服裝業涉及甚深,或許能在未來,可以與在座的同學們,有合作的機會……」
尚晰話還沒說完,台下一個女學生已然雙目熠熠,掩唇尖叫。
「我想起來了!難怪我剛剛一直覺得老師很眼熟,你不會就是在東方內衣市場上佔有重要地位,曾多次和米蘭時裝界合作開發新款內衣,不斷創造出內衣神話,一意想要顛覆傳統的Leiabby老板的那個Henry尚吧?」
尚晰打趣地看著那名興奮滿滿的女學生,「這位同學叫什麼名字?」
「井上三千代!」女學生害羞的回答。
「很好,井上同學。」他微笑點頭,「你在這門課上已經先得到三分了,獎勵你對于時裝界的資訊收集得不錯,不像時下的一般女生,幾乎只會留意那些沒有營養的八卦雜志……」
尚晰的話惹來了課堂上的一片大笑,眼見老師幽默,分數又給得很大方,大家的發言都變得踴躍了,甚至比之前上沙也加老師的課時還要熱鬧滾滾,只除了那始終黑著一張臉的喬舞,她甚至不願意將視線投給站在講台上的男人。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是為了道歉?
是為了想要挽回她的心?
哼!門都沒有,不!別說是門,就連窗戶也都沒有。這個臭男人,她是絕對不會再給他任何的機會了,她根本就不會再理他,也不會再和他生出糾葛了……
但二十分鐘之後,因為尚晰的認真教學和資料準備齊全,喬舞的心漸漸動搖了,他來上課,真是為了她嗎?
好像不是,要不他又怎會在這二十分鐘里,連正眼都不曾瞧過她一次?
雖說她常常垂眼不去看他,但在他寫黑板時不得不看他,或者是趁他高談闊論時偷瞄他幾眼。
但不論她看他幾次,偷瞄他幾回,沒有,一次都沒有,他真的沒有被她逮到了也在看她,他根本拿她當空氣一樣!
這該死的臭男人!
一輩子沒受過男人忽視的喬舞,說是自尊心受了傷也好,說是被惹得拗起了火性也好,總之,她坐直身軀,抬高下巴,索性用一雙火氣騰騰的大眼楮,直直地瞪著講台上的男人不放。
想和她斗?想用忽略來讓她生氣?哼!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絕不會輸的!
瞧!他現在的目光不是就被她勾轉過來了嗎?
不單轉過來,他甚至還朝著她的方向說話了。
「咦?這位漂亮的女同學好像有話想說喔,想必是對于聖羅蘭這位時裝設計大師的‘男裝女穿’革命性服裝設計上,有著什麼獨到的見解,站起來吧,讓我們听听你的想法。」
既然被點到了,就算準備得不是很周全,喬舞還是硬著頭皮站起來……
「噢!對不起,這位女同學……」尚晰滿臉「真心」的遺憾,「我點的人不是你,是你身後那位‘漂亮’的女同學。」
在眾人強掩著的訕笑聲中,被點到的女學生快樂地站起來,喬舞則是趕快縮回座位上,如果此時地上剛好出現一個地洞,她一定會毫不考慮地鑽進去。
這個該死的臭男人!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整她的。
天知道那個坐在她後面的牙套短腿近視肥妹,從頭到腳,就只有那副銀燦燦的牙套,可以和「漂亮」兩個字扯得上一點邊。
她恨他!她恨他!她該死的恨透了他!
接下來一直到下課鐘響,喬舞打死也不再看他,並在尚晰喊了下課之後,立刻抱起書走人。
沒理會同學們擠到講台邊和新老師建立感情的動作,她低頭快步走,並在心頭發誓,就算他開口挽留,她也不會停下腳步,就算他追出來死命道歉,她也不會再跟他多說一句話……一句也不會……
但似乎是她想多了,他根本什麼都沒有做,甚至在她重重踩著地震似的腳步離開時,還在她背後笑語如風。
她恨他!她恨他!她該死的恨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