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樣就叫談戀愛?!」袖兒驚天動地尖叫起來,卻讓眾女及時捂住嘴。「妳……妳胡說八道!他們根本就是在互罵的!」
「誰胡說八道啦!沒經驗就別開口,那叫做打情罵俏,蜜里調油。」司棋沒好氣的說。
「不……不會吧?」袖兒不敢肯定了,「誰都知道郡主有多討厭那小子的。」
「那是之前!」司棋長長哼口氣。「郡主雖刁雖蠻雖驕氣,但畢竟是個正值青春少艾的少女,而那姓洛的男人又生得好看得緊,一雙桃花眼老愛對著人笑,就別說旁人了,連我這早已心有所屬的都曾因他的笑容而心里小鹿亂撞,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愛俊俏郎?更何況那男人不但好看、會說話,且又是才情滿滿、滿月復經綸,撇開身分問題不計,妳們不覺得他和咱們郡主,還真是挺相配的一對璧人嗎?」
「去去去!什麼璧人上人的!又怎麼可能撇開身分不計嘛!」
袖兒又急又慌了。
「堂堂郡主怎麼能去愛上個低三下四的僕人?這若讓王爺、王妃知道了,他們心疼郡主不敢責罵,卻肯定要拿咱們這些整日伴著她的人出氣的!要不這樣……」袖兒暗起了盤算,「咱們先去告訴池婆婆,讓她想辦法將這家伙趕出王府,或是偷漏口風給王妃,讓她來勸勸郡主……」
她話還沒完便讓另一個丫鬟司畫給瞪眼楮打斷了。
「怎麼?敢情妳是只怕王爺、王妃卻不怕郡主?日後若讓郡主知道了是咱們去嚼的舌根,妳說說,郡主會怎麼對咱們?」
袖兒一听刷白了小臉,神情更顯慌張,「那那那……那咱們該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幾個丫鬟七嘴八舌的做出結論,「咱們先听郡主的,把人找去,然後三不五時進去打斷,可千萬別讓他們做出了傻事,在想出更好的計策以前,也只好先按兵不動了。」
「還有一個辦法的……」年紀最小的丫鬟侍書苦著一張小臉,「就是日夜焚香,祈求上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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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燻香裊裊。
洛伯虎一手托腮,一手在紙上任意涂鴉,不是他不想認認真真畫幅好畫,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他原是個雜役,現在卻幾乎成了伴讀,每天得來陪朱紫紫讀書作畫下棋。
若真是陪陪也就算了,卻每每筆桿最後都會跑到他手上,只因為她老愛纏著要看他作畫,要看他寫詩,還要看他拆字玩字謎,就連隨意亂畫個兩三筆都能哄得她開心好半天。
她其實並不難哄的,他漸漸發覺。
在她撤下心防去對待一個人的時候。
他若有所思地用眼角睞了眼趴在桌畔,興致勃勃瞧著他作畫的朱紫紫,知道這位外表驕縱的千金驕女,其實內心很寂寞,並且是非常害怕寂寞的。
她被呵護疼寵、她被尊敬畏怯,但能真正了解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敢和她說幾句真心話或是認認真真陪她玩的,卻是幾乎沒有,尤其在這個她還有點陌生的蘇州城。
而這,也正是她會愈來愈黏他的原因吧!除此之外,他不願多想。
他沒見過王爺只是見過王妃,卻是隔了段距離的遠遠打量。
薺王妃雖然已上了年紀,卻仍是美人如畫,不難想見年輕時是個怎樣的佳麗,但她不僅人美如畫,就連性子彷佛也是,高貴冷漠,恬靜寡言,不論眼神或氣質都讓人有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這樣的女人像神祇,不像母親。
她只有朱紫紫一個女兒,疼愛她是一定的,但想來會是拙于表現的吧,尤其那熱呼呼老想著貪玩的小泵娘,是得要用多少的熱情才能夠被喂飽?
朱紫紫黏他,那麼他呢?
洛伯虎有些恍神了。他明知讓這種寵壞的小女人給黏上肯定後患無窮,那麼他何以會一再順著她的要求過來陪她呢?
他生有反骨,向來不服權勢,若不是他心甘情願,管她身分是啥,又拿了什麼來做要脅,他大可以想辦法甩月兌的,但他來了,來陪她,陪她玩、陪她笑、陪她胡鬧,是同情?是憐憫?抑或是心疼?
成分復雜,他閉上眼楮不願多想。
其實今日他來還有一個目的,戴小安回來了,他離開的時刻到了,但從剛剛一進門到現在,他嘗試開了幾回口,就是說不出要走的話。
他還沒開口,朱紫紫倒是先吭聲了,「嗯,這株菖蒲旁還該再加只小雀鳥的。」
他略扯唇角,笑笑無語任由著她,隨意多添了幾筆,頓時一只活靈活現的雀鳥就出現了,卻在她愈看愈滿意時,他停下了筆。
「眼楮呢?」她看著他,推肩提醒。
「不能畫眼楮的。」
他拋開筆,學她也趴到桌上側著俊臉。
兩張同樣好看的臉相距咫尺,眼兒對望,像是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在討論著一個屬于成年人的話題。
「為什麼不能畫眼楮?」她追問。
「听說過唐寅嗎?根據傳說……」他小小聲的開口,語帶神秘,「他的畫里若有動物,都是一律不能畫眼楮的,因為哪……」他笑笑眨眨俊眼,「一畫了就會躍然騰出紙上,化形遁走。」
「你的意思是……」朱紫紫皺起眉頭瞠大眼,「畫鳥鳥飛,畫虎虎跑,畫蛙蛙叫?」
他點頭,「妳果然不笨。」
一邊說還一邊伸手敲她頭,像在嘉勉一個聰明的孩子。
「什麼笨不笨的呀!」她揮開他的手,嬌嗔道︰「你當我是傻子呀?那是唐寅,干你的畫何事?」
「唐寅字伯虎……」他繼續小小聲的說,「和我的名字一樣。」
「所以呢?」在演戲嗎?她瞪著他,好想好想笑,卻是死忍住。
「所以不得不防備!」
「防你的頭啦!」她伸指掐他鼻尖,掐得他哇哇叫,「瘋子一個!」
「不瘋的……」
洛伯虎也陪著笑,伸指好玩地捏撫著她那鮮果似的臉頰,軟軟的真舒服,這千金小姐的膚質果然和常人的不太一樣,捏久了會上癮的,他滿意地听到她哇哇叫後,才繼續說︰「我曾有一回畫了一只大貓,隔天起床畫紙上空蕩蕩的,桌上卻多了一堆死耗子。」
「騙人!」她嗤之以鼻,擺明著不信。
「不信就算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長指沒事可做只得改為移往硯台,百無聊賴地研起了磨,心里卻在盤算著,該怎麼開這個口,說他要走了,要她自己保重?
「嘿!但如果是真的……」朱紫紫還沒從前面一個話題中抽離,眸光熠熠,「那你在紙上畫了個喜歡的人,點上了眼楮,會不會就讓他被賦予了生命呢?畫一張變一個,畫兩張變兩個,那不就不會再孤孤單單了嗎?」
「是不會再孤單了。」洛伯虎沒好氣地睞她,「卻會變得恐怖,嚇死人了!七、八個長相相同的人圍著妳,那不叫見鬼了嗎?」
「才不會呢!既然是你喜歡的人,那當然是愈多愈好!」
「妳想得倒容易,但既是作畫,自然次次工筆不盡相同,怎麼可能會個個都同個模樣?」又不是刻模版印字刷書!
「那樣才更好!」她興奮地直瞅著他笑,「那就有辦法編號,只是相仿又不盡相同。」
他听了直皺眉頭,「妳不會是想要我為妳畫出雀鳥一號、雀鳥二號,甚至是三四五六七來陪妳吧?」
「我沒事要那麼多雀鳥做什麼?整天听牠們吱喳亂叫,煩都煩死了。」她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我要的是洛伯虎一號、洛伯虎二號,甚至三四五六七,這樣才能夠一個陪我畫畫、一個陪我說話,一個陪我逛街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