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見我,我就一直敲,大聲敲,直到把全家的人都敲了過來,看見……」
「看見你半夜三更不睡覺,在敲你夫子的門?」
門扉咿呀一聲被拉開,官至寶將準備敲門的手放下,露齒微笑,用著微痴的眼神盯視著那披著外衣,為了快步來開門,甚至還赤著足的季雅。
屋內未燃燭,佇立在月色下的她看來柔弱且微郁,月兌塵且清靈,數日未見,她清瘦了,而他則是……好生想念!
她開了門,他大步跨入,他進一步她退兩步,甚至還不安地輕咬唇,在看見他反身將門給帶上時,她的疑懼不安更強了點。
「你……」她的語音生顫,「你干嘛關門?」
「風寒露重……」他瞥了眼她的赤足,好心地提醒她,「妳又沒穿鞋,我怕妳著涼了。」
「多謝關心!」
她下意識將淨白美足往裙下一縮,不讓他熾熱的眼神繼續死盯著不放。
只可惜他雖被迫放過那雙果足,熱辣辣的眼神卻依舊,並改而爬上了她的臉。
她不安再退,垂下小臉︰心底暗罵自己是個笨蛋。
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早已不是頭一回的事了,只有她這個笨笨夫子,才會自欺欺人,硬是將它解讀成了孺慕之情。
他喜歡他的夫子,而且是出于男女之情!
「想我別著涼……」她垂首不安低語,「就別在這種時候來找我。」
「那該是什麼時候?」他的嗓音揉進了些許譏誚,「到什麼時候妳才會不要躲我?」
「我沒有在躲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在強迫我去接受別人,好扼斷我對于妳的感覺?」
他前進三步,她驚惶地跳開。
「你對我能有什麼感覺?還不過就是徒兒對于夫子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妳干嘛要逃?」
闢至寶嘆息站定,靜靜睞視著她,不想再和她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了。
經過了幾日的阻隔及思念,他總算能夠厘清自己的心情,也確定了自己非要她不可。
所以他來了,想要做一個真心告白,此外他也感覺得到,對于他,她絕對不是無動于衷的,所以她才會對他臉紅,對他無措,偶爾看他看到失了神……
「好了,別再想逃了,今夜我來,就是想要和妳把話說清楚,其實--」
「哎喲!我的頭好痛好痛……慘了!我听不見了,還有我的眼楮,也變得模糊了……」
他又嘆口氣,認定她是在學他演戲。「妳听我說,這種事情是無法逃避的……」
「真的是無法逃避的了……」
季雅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臉,一手輕敲頭。
「今兒個下午我和九姑娘到古廟賞花,沒想到讓個大果實,叩地一聲砸中了腦袋,也不知是叫面包花還是木棉花的……好痛好痛……當時你九姊就叫我快去看大夫,我不肯,因為怕吃藥,但現在看來,還真是無法逃避了……」
他舉步走近,想幫她勘驗傷處卻讓她推開了,甚至她還趕緊轉了個方向。
「別踫!別踫!千萬別踫,你不知道傷口在哪里,一個揉錯可別害我得了『饅頭癥』,就是一顆腦袋腫得像顆饅頭的病癥,到時別說是『鬼手神醫氣就是連『神手鬼醫』來了也沒用了。」
他聞言想噴笑,听她這麼一段亂七八糟的陳述,竟像是已經知道了他詐病,但不管真病假病,他不想听見她那嚷疼的聲音。
「夫子,妳是真的不舒服嗎?」
听見他又肯喊她夫子,知道危機暫時遠去了,季雅隔著被子松了口氣。
「當然是真的,夫子會騙人的嗎?」
「那要不要我去幫妳找個大夫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听人說傷到了頭只要多休息休息就行了。」
「所以妳想要我離開?讓妳好好睡覺?」
見她隔著被子猛點頭,官至寶考慮了片刻終于決定暫時放棄。
「好,我走,明天我再來找妳,妳好好的休息,不許再躲我了,有一些話,我是一定要當面和妳說清楚的。」
雖然不情願,她還是乖乖點了頭,好讓他趕快走。
她靜靜地在被子里等待,終于听見了他離去的聲音,然後才敢將小臉探了出來。
很好,他果然守信,真的走掉了,但她是否也該守信不再躲他,當面和他把話說清楚呢?
說什麼呢?
說她事實上在官家不只是當夫子,還當上了小賊,一個偷心小賊!
版訴他實情,讓他明白對她的動心她承受不起,因為兩人之間的感覺,起因于法術造成的,根本分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的了。
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說了他就會相信她了嗎?
老實說別說是他了,在這件事之前,她也是從不相信任何怪力亂神的事情。
還有,他會不會怪她呢?
敝她的愚蠢讓兩人同時墜入了陷阱。
好煩!她的頭好痛喔!
這一剎那她真的懷疑,她的頭可能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給砸過,要不,又怎麼會這麼痛……這麼痛……
她將目光投往擱在桌上的「偷心木盒」,閉眼禱告。
祈求老天垂憐,助她早日月兌離困境!
第六章
季雅原是想夤夜潛逃的,但因頭疼,再加上幾天沒睡好,所以她容許自己暫作小憩,卻沒想到這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醒來,嗅到了濃濃花香。
她支撐起身,揉揉眼楮,疑是在夢里,因為看見了滿滿一室的紅、紫、白、粉、黃……的花海。
但不是在作夢,她咬了手指,會疼的!
在睡前她已經作下了決定,管他九百九十七還是多少,不是她的東西,她就不能要。
她原是心意已決,卻讓眼前那片迎風擺動的花海,給擺得有些動搖了。
她下床往花兒行去,看見它們被擺得規規矩矩,各有各的位子,花兒雖多卻一點也不亂,每片花瓣上都還有晶瑩剔透的露珠,花香撲鼻,看得出是天還沒亮就去采了的,用心深刻,令人感動。
她睡得好沉,竟連有人進來為她布置了這樣一個「花陣」都不知道。
她走到花旁,決定動手將它們全扔掉,因為她不想要,也要不起,但她伸出手,看見了一張夾在花瓣間的小紙條。
白山茶代表真情,感覺到了嗎?這是我真心的謝意!
她置之不理,又看見了另外一張。
雪花蓮代表希望,妳一直希望我乖,而我也已經為妳辦到了,
滿意嗎?
那段話下面畫了一只咬著毛筆、又叫又跳的小猴子,讓人看了想不笑都不行。
接著是--
橙花代表清麗,它會讓我想到妳!
她不禁臉紅心跳,卻再也壓抑不住繼續看下去的渴望了。
梅花代表堅忍,妳對我似乎如此。
大理菊代表感謝,這是官家人該對妳說的。
甭梃花代表喋喋不休,呃,它也會讓我聯想到妳。
金針花代表忘憂,妳或許需要。
茉莉花代表妳是我的,沒錯,妳是我的--夫子!
一路看下去,她時笑時嗔,忽悲忽喜,有時嘟嘴,有時想掉淚,就在她自覺快要變成瘋子時,一張更小的紙片登然入目。
文竹代表永恆……妳喜歡嗎?
她將紙片揉成團握在掌心里,企圖忽視。
但眼楮可以忽視,心卻不可以,她的心跳得癲狂,為了他那些瘋言瘋語。
討厭!
她低低憎怨,他的人暫時饒過她了,卻搞出了這麼個「花」招?逼她想要眼不見為淨都辦不到。
定下心神,季雅先將所有小紙條收起,再喚來照料她起居的小丫鬟可可,可可一走進來,險些讓花海給嚇掉了下巴。
「季夫子,這些……」
「是花鋪的伙計送錯了地方……」季雅面容鎮定,幸好官家還有間花鋪,可以容納這些「花海」。「妳幫我去找幾個人來,把花都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