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石屋中跑出來的是郝自在,然後是衣衫不整的祁風。
「怎麼了?」郝自在先問向白巧兒。
「郝大伯呀,都是巧兒不好,明明看見了那小女賊,還當她是『自在居』里的人,和她聊了好半天的話,甚至當她是送外賣的,卻沒想到……」白巧兒哭喪著面容,「她竟然騎走了恩公的馬。」
「赤霄?!赤霄被人騎走?」祁風環顧之後滿臉困惑,「怎麼可能?除了我之外,赤霄根本是從不听人指揮的。」
「是真的,恩公,你要相信我!」白巧兒努力辯清,「一定要信我,赤霄真的是沒反抗,乖乖地就依了那女賊的,那丫頭不愛說話,一張臉冰冰冷冷的像個死人一樣……」
「澐兒?是澐兒嗎?!」
祁風大驚失色,箝緊白巧兒肩膀直晃。
「妳說澐兒騎了赤霄下山?怎麼可能?她怎麼會走?又為什麼要走?除非是……難道是……」
他一咬牙,粗話出口,「他娘的!妳到底是和她說了什麼?」
從未慘遭男人如此「蹂躪」的白巧兒又是害怕又是不敢相信,老天!好可怕!眼前這……這真是她那瀟灑不羈、斯文儒雅的恩公大人嗎?
「快點回答我!」祁風一陣虎吼,「要不然我就把妳扔到山腳下去!」
好……嗚嗚嗚……好可怕喲!白巧兒想起了的皇帝,心中後悔萬分。
「我……我只是說,一路上你都要我別喊恩公,要我喊……喊相公的……」
「可惡!妳花痴鬧夠了沒有?我什麼時候要妳喊相公的?這世上唯一能喊我相公的只有澐兒!只有澐兒!妳听懂了沒有?我真後悔當初沒听赤霄的,把妳給毒啞了算了……」
懊惱不休,偏偏家里除了赤霄只剩一頭老黃牛,若想騎老黃牛追上赤霄,那許是一年半載後的事了。
祁風左思右想,愈想愈恨,卻隱隱然覺得此事不對。
勃然回首,他看見那正在掩嘴竊笑的郝自在。
「這事有問題,師父,三個月期限未到,咒語未除,何以澐兒沒被吸回我身旁?還是說這陣子你又另外幫她想出了解咒的辦法?」該死!他從沒有過一刻,如此地懷念「形影不離章」的爛法術的。
「不干我事、不干我事,真的不干我事的!」郝自在搖手辯白,「乖徒兒,是你們自個兒靠『努力』解了咒術的。」
「我們自個兒?」什麼意思?
「是呀!」郝自在一臉幸災樂禍的壞笑。「那個時候我不是告訴過你,其實『形影不離章』還有一個可解之法的嗎?那就是……呃,被印下的男女得以燕好溫存來解咒,一俟相連,印證自得除盡。你還真是夠本事了,不出三個月,就把人家的冰山給融盡了呀……」
第九章
歷時一個月,千辛萬苦、風塵僕僕的祁風終于來到江南。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先是騎牛,再是和人換驢、換騾,到了山腳下後,終于能再買到馬,但和他慣常的坐騎比起,他老有種誤騎了蝸牛的想法,而終于,在一路換馬兼跑路的不斷挫折後,他那心上人的居所,終于遙遙在望了。
山深樹密後是豁然開朗,在那突起的小山丘之上,觸目盡是迎日呵笑著的小小雛菊,山丘正中央,有方矗立的花崗石,石上有著早已淡去字跡的碑文。
一到了山丘上,祁風東不看、西不瞧,先一腳狠踹向那在雛菊間閑溜達撲蝶玩耍著的紅馬。
一腳踹,四腳閃,「飆風怪盜」這一腳撲了空,只惹來了馬兒的噴鼻蔑嘶。
「笨馬!」祁風破口大罵,「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
赤霄昂首,一個噴鼻。
「成!我知道你聰明,懂得要先討好澐兒,因為她遲早會是你的女主子,但胳臂肘怎麼可以往外彎……噢,對不住,忘了你是沒胳臂肘的,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我總是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主子,你怎麼可以在我的女人生我的氣的時候,听她的話,把她給帶走?」
赤霄噴氣,用蹄刨地。
「你是說她很傷心?我也知道,但她誤會了嘛!你是一路看著我帶那花痴回到山上去的,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根本什麼都沒的,你不會告訴澐兒嗎?噗!忘了你不會說話,但至少你可以假裝跑錯方向,一個不小心又跑回我身邊呀,這也不會,虧你還是『飆風怪盜』的坐騎……什麼?你不敢,怕她把你抓去炖湯?笨!我會連這個都護不住你嗎?」
赤霄搖首,一張嘴,咧出了兩排大牙。
「你認為我該給她點思考的時間?別太逼她?娘的!你懂個屁呀!那丫頭話不多,心眼可多著,這一下子非得千回百轉,鑽盡牛角尖了,她那種死人脾氣只能靠我這種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在旁多加開導,才能夠迎向陽光的,你懂不懂?呃,算了,跑了就跑了,反正我也來了,以後別再給我要笨就是了……你說澐兒哭了,哭很多嗎?」
祁風以臂環緊愛馬,閉上眼將臉埋入長毛中,半天沒動作,似是想藉此來承接住他那情人早已干涸的淚水一般。
「你這笨馬……」雖是扯高惡嗓,但男人的語氣里卻有著濃濃的心疼。「唉!這個笨丫頭,干嘛不先問清楚了再哭?也不知道哭多了會讓人心疼的嗎?」
在教訓過逆馬之後,三步一大跨,祁風來到石碑旁,一敲二打三踹,墓碑不動如山,逆馬暗暗竊笑。
有機關的啦!逆馬的竊笑似乎是這麼說著的。
懊死!祁風雙手一扠,使出獅吼功。
「開--門!傍我把人交出來!不然可別怪我炸平了這座爛墳墓!」
聲勢很驚人,雛菊東倒西歪,墓里卻沒動靜,只有逆馬差點笑滾在地上。
罵歸罵,叫囂歸叫囂,祁風知道自己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他哪敢真炸?當里頭還有著他的心肝寶貝的時候。
「澐兒!我來了,妳听我說,妳真的誤會了,上天為鑒,我祁風從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妳的事情,我是真心真意,深愛著妳的……」
鐵腕卸除改以軟功出擊,他甚至故意在墓前摔倒,還用頭去撞碑,嗚呼慘叫,聲可動天,甚至還騙出了逆馬的幾滴眼淚,可那墓碑依舊文風不動。
去他的!
祁風拗了性子,先騎赤霄到鎮上買妥了干糧,再回到古墓前釘樁升帳,決定來個長期抗戰,吃喝拉撤全守在這里,就不信這一家子的「死人」都不用出門的。
一天兩天三四天,風吹雨打,日出星落,十來天都過去了,等到他下巴長出了一堆亂草,那墓碑還真是見鬼了的連動都沒動。
見鬼?難不成他一不小心去愛上了個女鬼?
呿!他暗罵自己,女鬼是不可能有溫度的,他的澐兒性子雖然冷淡,卻是真真實實地曾經在他身下嬌喘的,回憶一起,心一熱,他胸口又生出了繼續撐下去的動力了。
盤腿坐定,閉目養神,祁風繼續守在墓前當孝子。
終于這一日,天氣放晴,雲淡風清,祁風听到了聲音,他張開眼楮,身子卻因坐了太久,好半天不听使喚。
啟碑而出的是個中年男子,一個頂著張棺材臉的中年男子。
「你找誰?干嘛坐在咱們家門口?」棺材臉冷冷地問道。
「我找澐兒。」
祁風忙不迭地湊近擠出笑容,一邊還得暗暗齜牙,強忍著腿肚傳來又麻又疼的感覺。
「沒這人!」
眼看著墓碑又要合上,祁風趕忙伸手阻擋,表情極是狼狽。
「古墓少主。」他改口。
弊材臉終于有了點表情,上下瞟眼,目光里有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