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蒼狼輕蔑哼氣,眼神卻緊鎖在懷中玉人兒的身上。「你以為你家將軍很偉大嗎?昨兒個夜里每個人都只顧著喝酒,誰又會去刻意留意他的行蹤……」
他話沒完便斷了,只因懷中女人已經睜開了眼楮,在金黃色的日光之下,一切暈暗都被蒸散,兩對瞳子乍然對上,時空靜了,兩邊都爬滿了驚訝。
蒼狼一邊不敢置信地瞇緊碧眸,一邊伸了根食指往她鼻下人中處放下,佯裝那兒有道短髭,然後,他游目往上,看見了女人臉上那雙較尋常女孩更加英氣的劍眉。
很好!這會兒他知道了外頭的人急著想尋的主子在哪兒了,卻還沒想好,該怎麼回他。
蒼狼畢竟是個閱歷豐富的男子,震驚之後旋即就恢復了冷靜,反觀那駱虎兒,取而代之的則是怨怒,怨自己、怒對方,她一把推開蒼狼還擱在自個兒身上不走的色掌,慌慌張張想下炕,卻忘了兩人赤果果的長腿還交纏在一塊的事實,落地巨響,那急著下炕的駱虎兒正面朝下,狼狽地跌了個狗吃屎。
「蒼狼將軍!蒼狼將軍!」
外頭聞音,聲音更慌。
「您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在下求求您啦,我家將軍是頭一回出遠門,這一出又出得天遙地遠,她人生地不熟,又是個女……呃,又是個年輕小伙子,就怕她有個閃失,我可要對不起我家將軍了……」
外頭那保母似的老男人還在憂心忡忡嘀嘀咕咕,里頭的蒼狼卻已想按著肚子大笑了,因為他總算能夠明白官徹飛會如此緊張的原因了。
原來,他家主子名喚「駱」虎兒,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姑娘,虧那忠心屬下千里迢迢護主到了這北大荒,卻在一夜之間,讓頭餓狼給吃下肚了。
至于他會想笑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那怒火騰騰甫從地上爬起的赤果佳人,正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尋找著屬于她的衣物,即使是怒火中燒,她也沒忘了要輕手輕腳咬嘴噤音,可千萬別讓外頭的人听見了她的聲音,若是對方一個興奮沖進來,那可得將她給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听官將軍的意思……」
蒼狼坐直起身,露在毛毯外的結實上半身赤果著。笑話!這是他的房,愛穿不穿沒人敢管,相較起,若是此時他們被人「捉奸在床」,那位「小駱將軍」可就沒法像他如此坦然了吧。
他繼續往下說︰「你家『將軍』似乎很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她是不會自己穿衣,還是不會穿褲?還是說,經常會找不到『她』自個兒的東西?」
他是故意這麼問的,因為瞧見那終于套上了上衣卻始終沒能尋得褲子的赤果佳人,正背對著他趴伏在地上,翹高,心急地到處搜尋,甚至將手探進了炕下、幾下、盆栽下、櫥子下,以及所有她的眼楮能夠看得著的地方。
門外的人被蒼狼的話逗笑,終于稍稍松卸了緊繃的神經。
「蒼狼將軍快別開玩笑了,這些事我家小……呃,少爺當然都會做了,只是她的性子莽撞了點、毛躁了點,我怕她在這兒一不小心和人起了沖突,言語又不通,惹了麻煩上身。」
蒼狼點點頭,感覺出身下「恰好」壓住了那丫頭正在尋找的東西,卻沒打算好心地將「失物」輕易歸還。
他安坐在炕上,甚至悠然自得地支頤欣賞,壞心腸地享受著駱虎兒的倉皇及怒火,決定好好思索一下兩人之間的未來。
其實不用再思考,早些時候他就已經決定要她了,這會兒在知道了她的真實身分之後,他的決心只是更加強,且暗暗慶幸著她是女不是男。
他喜歡她!在戰場上的頭一回相遇,在昨晚瘋狂的一整夜里,甚至,是她這會兒那種既懊惱又自責的可愛表情。
一夜恣意縱情後,她沒有哭哭啼啼的捶首頓足,沒有如遭五雷轟頂的呆若木雞,沒有強要對方負責的潑蠻,沒有一心想要尋短的悲苦,她雖然很氣很氣,但反應總算瀟灑,做就做了,錯就錯了,重點是該如何月兌身而不是厘清責任歸屬。
一邊思索,蒼狼一邊悠然開口。
「官將軍的顧慮半點沒錯,你們剛到這里時就莫名其妙和人打了一場,你家『少爺』那莽撞冒失的脾氣還真是很不一般。」
甚至還莽撞冒失地爬上了我的床!他小聲補充,果然立刻見到了個赫然轉身,似是想沖過來一口咬斷他頸子的惡瞳少女。
見她眼神他只是用手比了比,好心提醒,她的下半身還是空無一物,如果她真要沖來投懷送抱,他倒是不會反對。
駱虎兒在最後一剎那終于將理智撿回,一惱之下索性從他衣櫥里捉了條他的長褲套上,褲子太大她太瘦,她一邊蹣跚走路還得一邊緊捉褲頭不放,惹得他見了再度壓著肚子笑,好半天直不起腰來。
「蒼狼將軍,你……你怎麼了?需要在下進來幫你嗎?」隔著個門板,官徹飛看不見屋里的可笑場景,只能夠憑借想象,是以愈發急了,一個發急猛力拍門,氣力過人的他,甚至還將門上的栓子給拍得搖搖欲墜。
駱虎兒面色死白,用眼神警告著要蒼狼快些將外頭的官徹飛給騙走,好讓她能逮到機會溜回自己的房間。
床上的壞心狼卻是好整以暇,面無表情,想了想後他伸出長指,在自己的臉頰上輕點了點。
「什麼?」她不懂,壓低著嗓子問。
「香一個。」他涎笑,擺明了想要惡意勒索。
你去死吧!
她冷冷地用嘴型回答,卻听見了他先是咳了咳,繼之挑高一眉並提高了嗓音開口。
「官將軍,門上了栓,我還困著懶得起床,如果你真想要進來,我建議你……」蒼狼邪惡的嗓音緩緩調高,「最好是去多找幾個人來,漢族的、女真族的都好,大家一塊出力撞會比較容易些……」
他話還沒完,臉上已被急撲而來的香唇給貼上了,在貼上的同時,他的綠眸,深深墜入了一雙惡火騰騰的杏瞳里。
「不過……」
見計得逞,他輕泄了笑絲。
「我想了想,你大概不用再如此緊張了……」「大概」兩字語帶保留,警告的是屋里的莽撞冒失小虎女,他一邊漠然開口,一邊突然伸手,硬是將那在他眼前張牙舞爪的惡貓小女人給箝進懷里。
「因為我已經準備要起來了,還有,我突然想起一個有趣的地方,那兒我曾經和你家將軍提過,就在這附近,我猜想,她該不會是自個兒上了那里,樂不思蜀忘了回來,這樣吧,你先回房等,我答應一定會將她給找回來的。」
「可蒼狼將軍……」
「我說了要你回房!」
他的聲音沒有感情,冰冷干脆,一點也不像他那正壞壞探入她衣襟中的熾熱大掌。
見他動作,她瞪大眼瞳不敢相信,昨晚的事情她還可以歸咎于大家都醉了,做錯了事,兩人都有錯,可以不再與他計較,可這會兒他的壞手又想做什麼了?
真是看死了她不敢揭發他的惡行嗎?
她想大聲尖叫,卻礙于外頭的官徹飛。
她想用力掙月兌,卻明白自己力不及他。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並沒有立場去揭發他的惡行,因為她的罪行大過于他,她女扮男裝,且還頂替了朝廷命官!
他輕薄的人叫做「駱虎兒」,但事實上在這里的每個人都只認得「駱雲天」,除了官徹飛,沒人知道「駱虎兒」究竟是哪條道上的人物。
什麼都不能做,她只能很用力、很用力地用大眼楮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