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伯虎瞇眸偏首,心中微微一慟。
海禹國,南海海域中突出于神州大陸尖端的一處瑰麗島國。
它僅僅只有尖細一端與神州大陸相連接,另三面則全數臨海。
由于其與神州大陸相連處乃一高聳入雲的巍峨山峰,攀爬不易,反倒是由海路進出來得便捷。
有關于海禹肇基之史,據傳聞,數百年前,當時的中原皇帝派出數名大將共同剿平西南夷亂事,其中一位辛姓將領卻于眾人凱旋賦歸時並未回返燕京,因為他喜歡上了南方的溫暖濕熱天氣,更重要的是,他愛上了當地的一位蠻族公主。
將領娶了當地公主成為新任蠻族領袖,幾經思考,為了讓他的人民能夠擁有更好,更富裕的居住地,他率眾越過了瀾滄江、越過了十萬大山,跋山涉水長途遷徙,末了終于覓著了這一處環海背山的翠綠邊陲島嶼,並將此境命名「海禹」。
經過了數百年來的辛勤開墾及教化,現時的海禹已成了座濱海樂土。
第一個印象。
天空好清澈,海水好湛藍。
第二個印象。
我的娘喂呀!全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掉!
海灩偷偷模模由襟下掏出小手絹用力抹額,趁沒人注意時拚命搧風兼拍撫胸口好抑下嘔意。
之所以要在人前注意形象,是因為目前她人不在花杏閣里,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
一個叫做「海禹」的地方,一個與她熟悉的蘇州城有著千里之遙的地方。
那天她在「神州輿覽圖鑒」上找了好半天,才終于找到了看似鼻屎大小的它,沒想到……她面有菜色游目四移,這顆鼻屎……呃!還挺大的嘛。
「海姑娘、海姑娘!」
男人的叫喚打斷了她,海灩試圖收斂神。
「魯大哥,有事嗎?」
鶯聲嬌柔無力,若非魯龐強自克制,一雙粗健的腿怕會當場酥軟掉。
「沒事!」魯龐憨憨微笑,「只是想問問妳好不好?」
好?!
好?!
他問她好不好?!
他在問她好不好?!
海灩趕緊別過臉去,以免正在噴火中的一雙惡瞳不小心燒著了人。
她會好……才怪呢!
她暈船暈得要死,若非心中念頭堅定,她可能早已尋隙跳水逃遁。
呃,不過這種逃走的方式也不妥當,因為她並不會泅水,落了水只是死路一條。
此時的海灩雖然已經腳踏「實地」,但腦袋及腸胃都還在搖,她一心只想找人大吵一架好出出胸口悶火,而他,卻還有膽子敢問她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她終于吸氣轉回身,她抬起頭,她開了口……
「我很好!」她嬌嬌一粲,因為憶起了此行的目的。
呿!她可不是千里迢迢來找架吵的。
魯龐被伊人的笑容電到口水直冒,就在此時,船泊港後一群三姑六婆趕著來報到,魯龐轉身正好將嬌小的海灩擋在他魁梧的身子後方。
「魯將軍、魯將軍,這一路上可好?」一迭連聲的親切叫喚,接著有人尖叫──
「哇哇哇!這啥?滑不溜丟地,模起來像是細沙子一樣。」
「這……」
魯龐搔首,半天想不起當初老板極力推薦這新產品時,又臭又長的介紹詞了。
卻在此時,一道軟沁女音登場。
「這是中原現在最流行的藍綢金銀亮紗,以水藍色系為底,半紗半綢交織,上頭還穿插著金蔥紡絲與銀穗亮粉。」
「做什麼用的?」問的人光顧著好奇摩挲沒抬頭,更沒發現回答的嗓音雖是甜美卻是陌生的。
「當然是做衣裳用的。」甜嗓好整以暇的回答。
「做衣裳用的?!」
那人扯高嗓門喚來了一堆婦人,十幾個人圍著一疋布議論紛紛。
「喂!六嬸,听見了沒,這玩意兒說是做衣裳用的!」
「怎麼可能?那不等于沒穿?」
「有穿的……」甜嗓慢條斯理的解釋,「不過里頭還得再搭一件水田衣和鳳尾裙。」
「水田衣?鳳尾裙?」
快別說了,真是愈說愈迷糊了。
甜嗓卻極有耐性的解釋,「水田衣是用各色零星綢緞拼湊而成,因各種顏色相互交錯形同水田而得名,簡單別致。至于鳳尾裙,那只是用綢緞裁成各式條子,上繡花紋,活像條鳳尾巴似地。」
「半露半掩,又是鳳尾又是水田,妖怪似地,誰敢穿?」
「不會呀!清涼透風,微現曲線又不會過于風騷……」甜嗓很是認真,「像我,衣箱里就有好幾套。」
「好幾套?別騙人了,這玩意兒誰要敢穿出門我頭剁了給妳當板凳……啊啊啊……妳誰呀?」
熬人一個尖叫,一群婦人哄散成了個圈,十多雙牛犢兒似的大眼楮見鬼似地盯著那方才為眾人解惑,甜著嗓的嬌艷女子。
杏眼圓圓風情萬種,菱唇翹翹魅惑天成,海灩在眾人驚艷不已兼覷傻了的眸光里從從容容福了福身。
「蘇州花魁海灩,初至貴寶地,請各位叔叔伯伯嬸子大娘哥哥姊姊……」
海灩嬌柔一笑,那奪人神魂的光彩,幾幾乎要刺盲了眾人的牛眼楮。
「多多指教!」
第二章
「灩色花魁小陛」在海禹國,歡欣鼓舞、舞龍舞獅地開張了。
別當海灩是傻子,千里迢迢跑到這種淳樸地方開妓院。
這國家又不大,她可不想為了那點錢,被人家的老婆整天追著喊狐狸精討打。
她的店,實實在在是以賣花為主的,是個賣花小棧。
在海禹賣花?!
那當初被她央求著,同意讓她搭船「移民」到此的魯龐,雖徹頭徹尾、忙進忙出地幫了海灩不少忙,但對于這花魁女的心思,卻是怎麼也想不透。
此外,花,還需要用銀子買嗎?
魯龐不解地問,睇向那遍地可見的迎風招展花海。
「那當然!即使是花,也有分包裝過及未包裝過的嘛。」
海灩嬌滴滴哼氣,魯龐心里酥麻半天無法回神,無法想象怎麼會有人連哼個氣,都能如此酥媚入骨?
他盯著那正背對他忙碌著的海灩,更無法想象的是,怎會有個如此嬌媚可人的大美人兒,放著中原富庶日子不過,寧可跑到這個荒僻小柄來賣花?
難不成真如她所言,看盡了繁華,洗盡了鉛華,寧可反璞歸真,投進大自然的懷抱?如果真是如此,那還真是海禹之福了。
「瞧!這些花經過刻意的包裝,美嗎?」
海灩回過頭來,燦亮一笑,懷中是一束用藍綢金銀亮紗包裹著的白色鮮花。
「美!美!好……」魯龐拚命吞口水,「美!」
是真心不是諂媚,不過他指的是人不是花,有她在旁,再繽紛絢爛的鮮花看來都和牛糞雜草沒啥兩樣。
「對了,魯大哥……」海灩用縴指揪玩著亮紗,狀似漫不經心,「在船上時我請你幫忙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幫忙的事?」魯龐還在那頭傻眼兼吸口水地,半天沒听懂她的話,「什麼事?」
海灩嗔聲咕噥,「魯大哥!人家跟你說的話,你都沒放在心上!」
「怎……怎麼……可能……」魯龐又是吞口水又是冒汗,「怎麼可能沒將妳的話給放在心上?」天底下若有男人能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八成是個被閹了的太監!
天地良心,他這海禹國頭號外巡將軍,這趟打中原回來貨物剛清點完畢,得了幾天休假就全用來幫她跑腿開花棧了,怎麼可能沒將她放在心上?
「那好!」海灩朝他粲然一笑,「你們王啥時有空可以見人家?」
「王……見妳?」魯龐搔搔頭,「我有說過王同意了要見妳嗎?」
「你沒和他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