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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 第7頁

作者︰娃娃

他大可以跟她說,說他沒事,說他好得不能再好,但他並沒這麼做,他無法抗拒這種似有若無的頂級感官享受,雖然他知道這麼做有些卑鄙,他是在利用她的同情心,但他就是無法抗拒。

他喜歡享用著她的關懷,喜歡獨佔著她的心思,非常非常。

「還疼嗎?」

寧靜終于停下了動作認真問,他垂著臉,因為怕他的慚愧會寫在臉上。

他是因為微慚而無聲,但她卻緊張了,「小天,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他終于壓下心里的慚意而再度抬頭,「我只是在想,對于一顆肇事的球該如何索賠?」

「索賠?!」寧靜瞪大眼楮,消化著他難得一見的幽默,片刻後才再開口,「你說呀!」她在他面前跪直,拍拍胸口一副海派樣,「只要我辦得到的,無條件照辦。」

「兩個。」他比出兩指。

「什麼兩個?」她不懂。

「我要兩個賠償。」

厚!他一定是屬獅子的,才會這麼「獅子大開口」!

「沒問題。」為了表示豪氣,她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第一個,告訴我一項『哇嗚哇嗚』冰里的配料。」

她微訝,沒有想到他的索賠會是這個,雖然不懂,但她還是很爽快公布,「芡實。」

芡實?這是什麼東西?他微哼,幸好是用交換條件,否則他永遠都別想猜出這種怪東西。

「OK!第二個賠償,我想要模妳的臉。」

寧靜聞言訝異更甚,她甚至還轉身瞪著小毛,想著是不是該先找人將這家伙抬到醫院去,看他是不是已經被K成了腦震蕩?要不向來避她唯恐不及的夏天,又怎會提出這種詭異要求──想模她的臉?

「你是不是暈了?告訴我這里有幾根手指?」她伸出三根手指頭在他眼前晃動著。

「妳才是暈了。」他嘲笑她,「妳忘了我是瞎子?」

是喔!她懊惱地捶捶自己的豬腦袋,沒理會身後小毛等人的竊笑。

「模吧。」

听見他再也不避諱「瞎子」這詞,她不禁樂開懷,什麼都無所謂了,她閉上眼楮,當作是在玩游戲一般。

他的手緩緩移近,好半天才能模到她臉上,一開始他將五指攤開,這才發現她的臉好小,一個巴掌似還盈不滿,然後他將長指滑下她的下巴,尖尖的,像水蜜桃的尖端,只是不知是否也同桃子一般軟女敕?

念頭一起,他用兩指掐了掐她的臉蛋,他一掐,她便哇哇叫,打去了他的手。

「是模不是掐!」她搓撫著紅通通的臉蛋,齜牙咧嘴著滿臉不爽。

他在心中偷笑,臉上卻端著面無表情,他再次伸手,她連忙閃開,語氣不善的開口。

「你還想干嘛?」

「我還沒模完。」

「都掐過了還沒模完?」干嘛,想借機報仇啊?

「掐歸掐,和模無關。」

他抬高手指,指著那還掛在他額頭上的腫包。

一看之下她消了火,只得再度抓起他的手模上了自己臉蛋。

「模快一點!我今天還要回家幫忙洗米煮飯……」

她還說了一堆話,說得不甘不願的,但他全然沒听進去,一只熱熱的掌努力地在她臉上巡游,包括她長長的羽睫,細細的黛眉,包括那分別生著兩顆小圓珠的耳垂及小巧的耳廓,包括她女敕女敕的唇瓣以及發線……

努力地,像個畫家一樣,他東拼西湊地試圖在腦海中將她的模樣畫出來。

「妳有酒窩?」

「那叫梨渦!」她出聲糾正,「酒窩是要笑了才會有,梨渦是始終存在的,在醫學的觀點上,那只是一個表皮組織上的瑕疵……」

她絮絮叨叨,他細細巡游,兩人都沒注意到四周早已圍了幾圈子的人。

她跪著,他也是的,他一寸寸仔細觸模著她的臉,夕陽拉長了他們的影子,還為他們框上了金邊,讓他們像煞了商店櫥窗里那種面對面許願的愛心女圭女圭,尤其,他們都生得好看,更讓這幕櫥窗式、框了金邊的畫面更加賞心悅目了。

小毛和妞妞等人再度互換個眼神。

這這這……真的很曖昧耶!

不管老大承認不承認。

球局草草結束,沒什麼輸贏,只一個額上「贏」回了個腫包的夏天似乎挺有收獲的。

自從操場上這一幕「模臉」經典在村子里被傳開來了後,村里人每回提起那個瞎眼男孩,都將鬼屋男孩自動改成了──那個寧靜的夏天。

寧靜的,夏天。

黃昏時候,夜已不遠,浪聲擺蕩,其中夾雜著琴音悠揚。

淨白沙灘上躺著一輛單車,單車不遠處有個女孩趴臥在沙灘上,支頰撐首,雖是認真傾听,卻在無意間打了幾個呵欠,在她前方有個正在拉著小提琴的大男孩。

一曲終了,女孩跳起身來大聲鼓掌叫好。

「這曲子真好!是韋瓦第還是門德爾頌?是柴可夫斯基還是布拉姆斯?」

寧靜湊上前熱切地追問,夏天沒作聲,下頷餃緊琴,漫不經心拉起了下一支曲子。

她原是興高采烈等待,直至發現那是首熟到不能再熟的童謠。

「小星星?」

她按住了他的弓,語氣頗不友善。

「干嘛拉這個?我的柴可夫斯基呢?」

「拉那些做什麼?妳又听不懂的,連他們誰是誰都分辨不出,我倒覺得『小星星』挺適合妳的,要不『小蜜蜂』也可以。」

「這是一句侮辱!」她抬高下巴,一臉挑戰。

「這是一句實話。」夏天只是悠然自語,他模索到了琴盒,將心愛的小提琴收好背在身後。

寧靜有些泄氣,沒想到他雖然眼楮看不見卻還是察覺出她的慧根不足,可她是真心想要進入他的音樂世界與他共翔的。

甩甩頭懶得再想,她恢復了笑靨蹦近他,拉著他的手甩了甩,「那你什麼時候會拉柴可夫斯基給我听?」

他倒沒拒絕她,「等妳分得清楚他們究竟誰是誰的時候吧。」

她嘟嘟嘴不太開心,「那是不是還得要很久很久呢?」

他聳聳肩,「對個瞎子而言,他最多的東西,應該就叫做時間吧。」

「你願意教我?也願意等我?」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沒作聲只是點點頭,卻能感受到她的小手傳來的濃濃喜悅。

他黯下心思不懂。

不懂她老愛跟著他這看不見的廢物廝混玩耍,他還會偶爾發發少爺脾氣,還會三不五時嫌棄她懂得太少,她難道都不會覺得很委屈嗎?

貨真價實地,她是個小笨蛋!

回程是上坡路,雖是條平直的產業道路,但寧靜的單車仍舊騎得非常吃力。

這一點在她方才載著他順溜滑近海邊時壓根沒想過。

她一心只想著能和他分享海風,想在沙灘上听他拉小提琴,忘了去考慮回程的問題。

「讓我下來用走的吧。」

其實一開始夏天就這麼說了,但她卻不肯,她說他看不見,如果一個失足跌下山溝那才真是麻煩呢!

「不用!」寧靜咬緊牙關硬是不肯,是她自己硬拉人家出來玩的,自然就要把人好好地送回家去。「我、我可以的,你只要坐好別動,我真的……啊啊啊!」

匡當當地龍頭收不住,單車連著她和他一塊往旁邊摔下,跌進了路邊約有十多公尺深的山溝里。

單車滾了幾圈,支架和鋼圈都變形了,寧靜回過神來的頭一件事情就是那還被她壓在身下的夏天,在方才落下的一瞬間,他雖然看不見,可還是用著自己的身體抱緊著、保護著她。

她從他身上爬起,天色已暗下,她只能看見他臉上擦破滲著血,至于他身上的其它部位,她就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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