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一個男人加上一個女人,是個什麼字?」
他問著,然後低聲自答。
「你肯定猜不出,那是個‘吵’字。真的,男人和女人會在一塊兒,先是看對了眼,後來才知是看走了眼,最後就剩下漫天嗆人的煙硝味了。」
眼神一黯,任劍飛憶起了爹娘和童年的時光。
「所以我不想成親,不願被一個女人鎖住,人生苦短,又何必自討苦吃?
但偏偏有不識相的人總愛來煩我!
「我不需要女人,也厭惡女人,我現在活得很自在,幾座金山銀山都讓我掙來了,唯一掛在心頭的,是爹猝死的真正原因!」
因為酒醉的頭疼,還有這問題所帶來的重重困擾。讓任劍飛忍不住扣緊腦袋吼著。
「可是爹臨終前特別交代,一是不許習劍,二是不許我追究此事,也不讓我為他報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吼聲漸漸低緩,睡意襲來,任劍飛趴臥在湖畔,就這麼睡著了,在他的二十五歲生辰之夜。
他睡得很沉,直至東方露出魚肚白。
而伴了他一夜的,除了月兒和璀璨的星子,就只有那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瞳,似是听得懂人語的魚兒。
第二章
東海底,千仞之下的龍宮。
一條粉色大魚,在眾多侍衛來不及阻攔下闖進了宮里。
幾個侍衛斥喝著正要奔進去逮住它,卻見一道粉影閃出,大魚變成了個小美人兒,正是東海龍王的七公主敖箏。
她有著柳葉兒眉,杏花兒臉,玉筍般的柔荑,縴細的楚腰,如烏瀑般的及腰長發,一身金紗軟綢衣,蓮花瓖葉裙,這會兒正噘著菱唇,瞪視著那些有眼不識公主的龍宮侍衛。
還是侍衛長粗皮仔機靈,眼見公主面色不豫,趕緊笑咪眯地上前。
「七公主,您又學會新法術啦?好厲害!竟能變成這麼大的魚兒,讓屬下們都認不出您來了。」
「是嗎?是嗎?你也覺得這法術厲害?」
敖箏听見贊美,轉怒為笑,可是下一刻,她再度沉下俏臉。
「少拍馬屁了!我光會變,卻不會變回身的咒語,還得回龍宮里喝下白玉聖水才能變回來。」接著她一臉委屈地說…「你們的七公主啊,差點兒就成了人家嘴里的生魚片了。」
「什麼!哪個家伙恁地膽大,連七公主都敢欺負?」粗皮仔將長
矛重重擊地,「公主,您快告訴屬下,好讓屬下去替您討回公道。」
「那好、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開的口喔!」敖箏笑咪咪地拉著粗皮仔便往外走。「我回來,就是要帶人去替我討回公道的。」
粗皮仔滿臉訝異,「呃,公主打算現在就去?」
「當然羅!要討回公道,自然是愈快愈好。」
「就咱們兩個?」
「兩個就很夠了。」
「可是龍王下了令,交代屬下,若見到您回來,一定要先向他稟告,並且要您盡快去見他,這會兒您沒趕緊過去,他會責罰屬下的。」
「那你就當我沒回來過不就得了!」笨!這麼簡單的事還要她教?
「可是……」
「別可是了,你先替我辦完了事,再去考慮爹那邊該怎麼交代吧!」
粗皮仔了解她的拗脾氣,只得無奈地嘆氣。
「好吧!那麼公主,咱們這會兒究竟要上哪兒討公道去?」
「奉節。」敖箏簡單俐落地道。
「奉節?」粗皮仔搔搔頭。他不記得東海領域里有這個地方啊,還是七公主越了界,跑到北海或是南海那兒去撒野了?
看出粗皮仔的疑惑,敖箏甜甜地一笑,為他解惑。
「甭再想啦!那地方你肯定沒去過的,奉節,是凡人住的地方。」
人間?粗皮仔慘白了臉色。七公主是要帶他偷偷到人間去,而且是要去找人討回公道?
這要是讓龍王知道了,就換成他要變成粗皮魚生魚片了!
救命呀!他的尖叫聲還沒溢出口,已讓敖箏拖著奔得老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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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帳歸來的途中,原本躺靠在軟轎中閉目養神的任劍飛,發現轎子突然停住。
片刻後,有人掀簾。
「少爺。」是姜萬里的聲音。
「怎麼了?」任劍飛連眼楮都沒有張開。
他信任萬里辦事的能力,此外,他每回出門收帳,身前身後都跟著十多名武功高強的護院,即使轎子里放的是萬兩黃金,他也不擔心會有意外。
「有人擺轎。」
任劍飛蹙起俊眉,「攔轎申冤?我又不是父母官,對方是找錯人了吧?」
「那丫頭不是攜轎申冤來著。」
「丫頭?是個女人?」邊說話,任劍飛的臉色變得更為沉冷,「她想做什麼?」
「賣身葬兄。」
這會兒,任劍飛總算睜開了眼楮。
他坐直身軀,眼神是嘲諷並帶著輕蔑的。
「什麼時候開始,‘賣身葬兄’還搭著攬轎的方式?」
「屬下也不知道廠邊回話,姜萬里聲音里也忍不住添了些笑意。「屬下方才已問過街邊的人了,這丫頭用白布蓋著她兄長的尸身,在路旁曬了一整天,有人向她問起,都讓她凶巴巴地趕走,偏偏只攔下咱們的轎子說要賣身。」
「你的意思是,那丫頭賣身竟還挑揀對象?」
「是的。」姜萬里點點頭。「她應該已事先探听過,知道少爺您是蜀中第一富任家堡的主子,所以非巴著您不放。」
「親人死了本該哭昏了眼,這丫頭的眼楮卻是雪亮的,這樣的人物,姜總管認為,咱們任家堡養得起嗎?」
任劍飛淡淡地說完後,再度合上眼繼續休息。
「是,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點點頭,姜萬里放下了轎簾。
片刻後,軟轎再度往前走,可是走不到三步,任劍飛就听見有人敲著轎子。
「喂喂喂,你們怎麼這麼殘忍呀!沒看見我這兒寫著‘賣身葬兄’沒看見我已經舉目無親,孑然一身了嗎?嗚嗚嗚……」
很悲慘扁台詞,可任劍飛隔著轎子听了,卻突然很想笑。
除了那明顯是佯裝出的哭聲外,小丫頭那理直氣壯的語氣只是讓人聯想到登門討債,而非賣身葬親。
「喂!你們怎麼可以推人哪!誰規定了大街上不許跪人的?我是要賣身哪!難不成還得選地方跪?」
也罷!好男不與女斗,你硬要擋,那咱們就算怕了你,換個方向走總行了吧?
可是轎夫們剛轉了方向,小丫頭又堵上來了。
「怎麼,我跪累了,換個地方跪不可以嗎?」
好!大不了他們再換邊走就是。
又換了方向後,轎夫們卻再度傻眼,只見那丫頭拖著那具尸體,又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雖說任劍飛手下俱是好手,但十個好漢怕一個潑婦,尤其是在光天化日下站在大街上抱著個死人的蠻丫頭。
末了,轎子換了幾次方向,她仍然硬是抱著兄長的尸身擋住他們。
「好啦、好啦!咱們也別玩老鷹捉小雞了,我干脆把話攤明了講。你們想走?很簡單,有本事就從我身上踩過去,要不就從我兄長的尸體上踏過去吧!
這樣我還能上衙門告你們,說你們凌虐死尸,罔顧死人尊嚴。」
凌虐死尸,罔顧死人尊嚴?
一句話逗得路旁看熱鬧的人們都想掩嘴笑;
這罪名該冠在丫頭自個兒身上才對吧!那個將尸體當沙袋般拖來拖去、摔來摔去的人,不正是她嗎?
這個當街阻道的丫頭,正是東海龍王的七公主敖箏,而那個不幸的「死人」,是陪她一塊兒來「討公道」的粗皮仔。
事前七公主說,他只須扮具死尸就算幫了她忙,可是她沒說這具死尸是這麼的歹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