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被利刃之類的東西劃破了幾寸,微露出她處盈白的肌膚。
女子儼然像林間飄出的魂魄,單薄得像風一吹便會消失。若不是她披風之下仍有些生命的起伏,他會把她當成林間的鬼魅。
她沉靜得不帶一絲人氣。
闢法昭的舌尖感興趣地滑過下唇,炯炯的目光專注地望著女子密不透風的臉龐。
愈是窺不到的容顏,愈是想讓人一探究竟。
他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那名女子,她必定受了傷,否則以她剛才躍入林間的迅捷輕功,不可能不曉得有人站在這里。
「唉!」女子蹙了下眉,長喟了一口氣。光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足以揪動旁觀者的心。
闢法昭的眸光加深,火熱的視線幾乎燃透她臉上的那層白布。
黑衣女子動了子,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忽然睜開了眼。
如夜星、如秋水般的盈亮眸子驚惶地對上他爆出火花的狹長眼眸。
迸蘭若倒抽了一口氣,顫抖的手慌忙地戴起地上的紗帽,讓黑色面紗擋去男人侵略的目光。
她喘著氣,明白這一挪動再度耗盡了她的力氣。在寒冷的晚風中,奔馳了那樣長的一段路,她的額頭已經開始發熱,身子也不住地打著寒顫。
只怕又是受了寒。這種身子,不要也罷。古蘭若向後倒向樹干,防備地看著男人不懷善意地朝她走來。
「你是人是鬼!」官法昭緊盯住她面紗下的眼。這樣的一雙美目.絕美得不似人間該有。
迸蘭若側過頭不說話,防備地伸手到懷里握住樊冷蝶為她準備的迷香。她的輕功足以逃命,但卻不是在她精疲力竭之際。
她以為這個林子只有她會來,這兒被稱作「鬼林」啊!
「姑娘著想用迷香或者是放暗器,我勸你省了這個力氣。
我的武藝雖不足以堪稱天下第一,但是拿來對付瘦弱得拔不起一根草的女子,還是綽綽有余的。」官法昭交插著雙臂、看著她把自己裹入黑斗篷之中。他勾起唇角一笑,往上挑吊的眼眸妖惑得緊。「你是人,只有人才會想暗箭傷人。而我,很高興你不是個虛幻。」
迸蘭若垂下眼瞼,緊閉著唇。她是不是虛幻之人與他有何干系?
男人總是這般讓人厭惡!他明明知道她手中握有迷香。
怎麼還敢有恃無恐地朝他逼進?冷蝶特制的迷香,一般人是無法抵擋的。
她發寒地看著一身白色毛裘的男人囂張地朝她走來,她手中的迷藥握得夏緊了,只待他一近身,就將這迷香撒上他的臉。
「還是不說話嗎?」官法昭頎長的身影籠罩著她。
迸蘭若驀然向後縮了縮身子,感覺自己的背沁出冷汗。
她的頭好昏,身子也極度地不舒服,她怕自己再也撐不了多久。
「不敢看我?是害羞還是故作姿態?」他飛快地伸出食指扯下她的面紗。
黑色紗帽在夜色中緩緩地掉落在泥土上。
不要!迸蘭若的話卡在喉嚨間,縴瘦的左手揮開他的大掌,右手則撒出了那帶著檀木味的迷香。
闢法昭冷笑了一聲,一個旋身站到她的身後,披鳳一揮罩住了自己的口鼻。當披風再度旋起時,是將虛軟無力的她卷向他的懷里。
「我早叫你不要做傻事。站都站不穩了,還撒什麼迷香呢!」他將她壓入他的胸口,低頭至她的頸間嗅聞著她身上的淡香。「好香的味兒,梅花加上藥草的味道原來是如此怡人。」
迸蘭若的雙手不住掙扎著,害怕地發現整個人都被緊鉗在他的身體與他的披鳳之間。
呼吸困難的她,伸手握住喉嚨,雙唇一張一合地想吹出師徒間約定的夜梟暗號,然而卻只能無助的听見自己急促的低喘聲。
她的頸子柔弱地向後一仰,身子像失去了生命一樣地癱軟而下。
「怎麼了?」官法昭伸臂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把她緊蹙的眉心和不穩定的呼息盡收入眼中。
她的身子好冷,他的手掌感覺不到任何熱度。
闢法昭一翻手扣住她的脈搏,雪般肌膚下的脈動,緩長而無力。
他低頭注視著這名仰躺在他時臂上的女人,裹在白布下的雙唇,因為寒冷而不斷吐出白色的煙霧,露出衣袖之外的指尖也泛著受了寒的青紫色。
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即將凍斃在寒冬中的人。
「我帶你去找大夫。」官法昭月兌下毛裘密不透風地裹住她。這個女子比最名貴的蘭花還嬌弱。
「不……」古蘭若發出一聲微弱的呼聲。
「原來你還是會說話的嘛!」他輕佻的手指劃過她白布下的唇瓣,指尖故意拂過她露在白布外的些許肌膚。
「不……」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才說了一個字,竟已上氣不接下氣。
「不去,是想死在這里嗎?」官法昭見狀,眯起眼低喝了一聲,強行打橫抱起她就向林外走去。
在還未見到她的真面目前,不許她死在他的面前!
「我沒事……放開……」她拼命地搖擺著頭頸,氣若游絲的說,「我要吃……藥……」身子的不適加上男人霸道的侵近氣息,胸口那一股吐不出來的悶氣梗在她喉嚨之間,讓她的暈眩更加難受。
闢法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拼命地把自己蜷成一團以避開他的接觸。她看起來很厭惡他。
有趣。
他揚起一邊唇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放開了她。
「嘔——」古蘭若的雙腳才接觸到地面,她立刻揪著胸口,趴在溪邊干嘔了起來。未曾進食的身子干嘔不出任何東西,體內的廢淤之氣卻因此而排出了不少。
她掏出了江君為她準備的「保心丸」,低頭掬起一掌幾乎將她的手凍僵的溪水,將藥丸送入口中。
綰在頭上的發髻松松地垂落到頸間,冰涼的發帶來了更多的寒意。昏沉感讓她無力再站起身,她半倚身子向後靠著樹干,伸手捉住溪邊的草,防止自己跌入冰涼的溪水之中。
闢法昭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像株攀附在樹上的菟絲花,細致脆弱得讓人不得不側目。
一陣晚風呼嘯而過,清冷的氣息卻讓古蘭若感到些許的舒適,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被他注視的逼迫感依然存在。
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麼?她不想再惹出任何麻煩。
她和冷蝶並未預料到今晚要下手的對象,居然會自恃刀藝過人,大膽趁著她在彈月琴時,拿刀子劃向她臉上的白布,想一探她的真面目。
她被冷蝶推出門外倉皇而逃,可是天寒地凍中她無法直接奔回客棧。她原本是想逃到這林子稍事休息後,再回到客棧的,因為她並不想讓師父擔心。
只是……唉,她卻還是落了個等師父來救她的下常古蘭若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並不想自憐自艾,然而如果她的身子再好一些的話……
「如此憂愁的嘆息,姑娘可是遭遇到什麼難事?」官法昭的目光飄向地上那把斷了弦的月琴時,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黝深如夜海的眼瞳笑著她,「在這麼深的夜里出沒,想來是有急事待辦了。」
她不發一語,靜靜看著波月粼粼的溪水。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近來的夜間可不太平靜。傳聞中有個專門暗殺富人的組織……」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她的反應,見她瑟縮了子,他故作不經意地繼續說︰」組織內的殺手全是貌美的女子,謀財害命後,總會在牆上留下一記‘明月清水印’。手法之殘忍,連大男人都不禁咋舌。」
迸蘭若努力調勻呼吸,不許自己凌亂的呼息泄漏出任何訊息。她不是水中月的殺手,她不必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