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來挺嚴重的!」聖燁笑了,拉過被子,覆在沁柔身上,吐一口氣說︰「反正,你身子被我看遍、模遍了,不能嫁給別人,我可以等你自願點頭嫁給我。」
「那是不可能!」
「我說過,我可以等。」打了個呵欠,聖燁說︰「睡了,明天還得早起!」
沁柔如獲大赦,不可置信的看著聖燁。「怎麼?失望了?」聖燁促狹的拉一下被角。「想把你自己交出來嗎?只要你開口,我馬上奉陪!」
「不!不!不!」沁柔慌地抓起衣服,奔向角落,迅速穿妥。
乏累的聖燁,自顧躺下,一轉頭,看到沁柔依舊倚在桌邊打盹,他說︰「我還算是個守信的人,說過不會踫你,就不踫你。上來!」
沁柔裊裊走近床畔,福了一福。「請公子早點安歇,小婢是下人,苦慣了,請勿以小婢為念。」
聖燁被她這個舉動,嚇得支起上半身,瞪著她。等她說完,他反而莞爾。「跟我來這套!」
「小婢誠心誠意請公子早些安睡!」
說完,沁柔自顧走向桌邊坐定。
聖燁維持著原姿勢,不斷地看著沁柔背影,實在想不出,她的轉變為何會如此之大?
見過無數的女人,惟獨她——商沁柔,讓聖燁費思量……
跳下床,聖燁學她,倚在桌邊打盹。
「三少!你干嘛?」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剛才對我又罵又哭,這會卻對我鞠躬哈腰?」
「小婢一向敬重謙謙君子。」
「哦!」他瞬間明白了。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態,他認真的說︰「既然敬重君子,就該信任君子!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也不必拘禮。來吧!一起上床休息,否則大家都別想睡了!」
猶豫了一下,看他一派正經,沁柔便听他的話分佔床鋪。
不過,一人分據一邊,壁壘分明,即使喘氣,沁柔也小心翼翼,因此,床中間反而空出一大位來。
側身面向床內的聖燁,雖然身體不敢亂動,可是,卻控制不住紛飛雜沓的思緒……
明知道商沁柔就睡在自己身邊,聖燁想的全都是她——她的言行、她的思想、她的見地,以及她撩人的嬌軀。
漫漫長夜,兩個同床異夢的人,是否真的睡得著?
☆☆☆
商隊一路往西北走,先到杭州,交出部分貨品,送到劉節度使府邸,聖燁等人繼續朝揚州去。
揚州是唐代最繁華的都市,當地運河、長江要沖,是茶、鹽,以及其他進出口貨轉運駐在地。
罷到揚州,聖燁忙著處理貨事,忙了幾天,處理妥當,聖燁松了口氣,不料,大鹽商陶伸押貨來到揚州,還有王織造適巧由杭州轉往揚州來,三人不期而遇。
除了他三人是舊識,另有一位聖燁的商場好友——簡伯規,由陶伸出面,約大伙去游江。
原來,陶伸在揚州,有一個老相好,名叫小香,他每到揚州來,一定要去捧場。除了小香外,當然還會有其他的歌妓一塊陪伴。
聖燁不能不應邀前往,可是又耽心沁柔會不高興,想找她一塊去,又耽心她會拒絕。
最後,他決定不告訴她,只透露說商場上的朋友約他游江,請她作陪。
自從那夜兩人談過話後,沁柔發現,聖燁改變了很多,他不再吊兒郎當,反而,有時他會直勾勾的盯著沁柔,跌入沉思,這時,沁柔會感到十分不安,她總是借故逃開他的視線。
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清楚一點︰她怕他!
怕什麼?沁柔自己又說不上來!
然而,怕、逃避是沒有用的,有時,有些事想逃也逃不了,像今晚——
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在星空上,映得江面熱鬧、繁華的大、小船舫,更形亮麗。
寬廣如同鏡面的揚子江上,充滿笙歌絲竹、猜酒行令、以及姑娘們的婉轉嬌笑,狎客縱聲狂歡等各式各樣的聲音。
聖燁等人,坐在一艘最大畫舫的頂樓上,周遭燭火燃亮的如同白晝,裝飾華麗的舫上,坐著翩翩佳公子,加上裝扮美艷的歌妓,真是相得益彰。
踏上畫舫時,沁柔相當後悔,不該答應聖燁邀約,但後悔已來不及,兩名美麗的陪酒姑娘,一左一右,相爭拉她入座。
沁柔偷空,死瞪聖燁,聖燁雙手一攤,無奈的朝她苦笑。
不久,客人們坐定,開始上酒上菜,歌妓也開始了她們精湛的表演。
最高興的,當屬主人陶伸,他緊挽著小香,一手舉杯。「來!來!來!兄弟先干為盡,今晚不醉不歸!」
王織造神清氣爽的宏聲說︰「好呀!不醉不歸!伯規!你酒量一定不錯吧?」
「王兄怎麼知道?」伯規和聖燁差不多年紀,人品卻跟聖燁相差十萬八千里,只因家中富裕,常流連秦樓楚館,算得上是個中老手。
「我一看就知道。」
「哈!炳!炳!」伯規突然指著沁柔。「這里面,就商弟最女敕了!」
他也跟著聖燁,這樣稱呼沁柔,自沁柔上了畫舫後,他就一直注意她。因為,他看出沁柔雖做男子裝束,卻缺了七分陽剛,又多了三分婉約。
尤其她俊俏、姣美的容貌,更深深吸引伯規。
「錯了!錯了!小弟我,才是最女敕的!」聖燁拼命將伯規的注意力,攬向自己身上。
「你?」伯規放浪形骸的笑了一陣。「各位听听看,‘笑面羅剎’說他最女敕,有誰同意?」
「該罰!懊罰!」陶伸接口說道︰「說錯話了,該罰酒!」
王織造也附和,聖燁只得舉杯飲盡。
「商弟,你跟著聖燁同行,想必對茶道有鑽研吧?」伯規話題始終繞著沁柔打轉。
原來,伯規也是茶商,每年春秋兩季,都要向聖燁購下大批茶貨。
「哪里!」
伯規大愣,他想不到「商弟」連聲音都如此嬌女敕,他附庸風雅的開口︰「盧同寫的‘茶歌’說得好︰獨啜提神,二人成趣,三人無味,若集七八人,有如施茶,則失昧矣。」
「不知商弟有同感否?」
「嗯。」沁柔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伯規!咱們現在飲酒,不談茶!」聖燁岔口說。
「你不懂,商弟不善飲,一定是個高雅之士,我就愛跟高雅之士,談風雅之話。商弟!我家住在杭州西湖,趕明兒個,邀你到我家,我就用虎跑泉泡‘碧螺春’,請商弟評鑒!」
聖燁俊臉微晦,心中有點不快。
「多謝伯規兄,小弟還得趕路,只怕抽不出時間,好意心領!」
聖燁听沁柔說這話,心中郁悶,頓時一掃而空。
偏偏伯規死纏爛打,且一再稱道虎跑寺的泉水,是如何如何,清澈透涼。
沁柔不勝其煩,便說︰「虎跑泉雖好,卻不如無錫惠泉山的惠泉,惠泉又不如鎮江金山寺的冷泉,冷泉又不如北平西郊玉泉山的泉水!」
「哎呀呀!」伯規大驚小敝地叫道︰「商弟果然是高人!」
「不敢!要說高人,還得推陸羽先生。他寫的‘茶經’說得對︰喝茶講究形、色、昧、相,然水質更重要。他說︰‘其水用山上水為上,江中水為中,井水乃下下之水。’山水,因泉而異,江水,也有上、中、下流之分……」
沁柔一席話,不僅伯規,就連聖燁,也驚異的看著沁柔,他真的想不到,沁柔對于「茶道」,居然懂這麼多。
「商弟!」聖燁含笑道︰「兄弟我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對!對!對!」伯規起勁的接口︰「我經營茶貨這麼多年,不如商弟懂得多!商弟!我敬你!」
「沒什麼,只是多看幾本書而已!」沁柔無端地臉紅。為了躲避聖燁虎目注視,她居然忘了自己不該喝酒,捧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