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有股想掐死他的沖動,分明是這男人先像個討人厭
的蒼蠅死盯著她看,現在,他竟有臉反過來指控她!
若可不甘示弱的繼續蹬著他,頑強的不肯事先移開視線.
而他眼中的嘲諷更深,電梯里的人更加好奇的觀望,她進退兩
難的僵持著。
她首次發現,電梯上升的速度竟爬得比烏龜還慢,就在她
瀕臨失控邊緣之際——感謝老天!二十樓終于到了.
若可幾乎沒等電梯門開盡就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暗暗
祈禱,只希望再也不要見到那差勁的男人!
她的遲到,引得辦公室里每個同事驚訝的側目,他們的眼
神在說︰從來不遲到的唐若可居然打破紀錄,而且形容「狼
狽」.
淋了雨,頭發不馴的亂翹,衣裙上沾有點點污漬……她知
道自己的模樣實在不夠好,但仍強裝若無其事的邁著優稚的
步伐,走進她個人獨立的工作室.
瞥了眼鄭湘奇辦公室的木門門縫下透出的燈光,及里頭傳出的輕微聲響,顯示出他人已經來了。若可並沒有立即去見他,決定先稍事「整頓」自己,她拿起梳子,努力想梳開糾結的發絲……突然,一個高大的人影晃了進來.
她停下梳頭的動作,原來已夠大的眸子睜得更大,驚疑不安的看著那個差勁的男人微跛的朝她走來。
天啊!他該不是追她而來吧?立即,若可否定了這個懷疑,因為他眼中藏有如她一般的驚訝,顯然也沒想到會再見到她。
不過,他恢復得相當快,驚訝轉瞬間消失.微眯的雙眼緊瞅著她,嘴角譏誚的一撇。若可立即火冒三丈,這男人嘲弄、無禮的態度已徹底磨盡她所有的椒女風範。
她正想沖著他厲聲責問來此的目的,熱心的李蓉蓉已跟了進來,在她之前開口︰「這位先生要見老板。」
見湘奇?有關生意上的事?
「謝謝你。」唐若可朝李蓉蓉微微頷首,藉著短短三秒鐘的時間調整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再轉向那男人.她清清喉嚨,克制住想向他大吼的沖動,以公式化的口吻問道︰「先生貴姓?有跟鄭先生事先約好嗎?」
「沒有。」他忽略她第一個問題,十足不耐的說道︰「我不知道要見他還得事先預約。」
唐若可以同樣的不耐煩的聲音回道︰「我們老板相當忙碌,如果你沒有事先約好,他恐怕沒有太多的時間詳淡,而目——」
「他是應該很忙。」他粗率的打斷她,—雙漆黑、灼人的眸十無禮的在她身上梭巡。「如果他的部屬都像你一樣,上班遲到、服裝不整、態度無札,那麼光是管理你們就確實夠他忙的。」
「無禮?你說我無禮?」她幾欲噴火的雙眸惡狠狠的瞪著他,失去控制地大叫︰「如果你不停止你的挑釁.我恐怕還會更無禮!」
眾多同事好奇的頻頻眺望,李蓉蓉更索性窩在門口看個過癮,而他則是不痛不癢的僵在原地。
「怎麼回事?」鄭湘奇聞聲自辦公室走了出來,狐疑的問。
她正想開口,但湘奇在乍然看清「肇事者」之際,臉上所露出的表情阻止了她.
「威奇!」她不解的看著湘奇越過她,帶著一臉的意外與笑意走向那該死的男人,親密的拍著他的臂膀……
「好糗!」雖然事隔多時,但此刻一回想,她仍不由自主的脹紅臉。
沒胃口的推開面前的午餐,若可重重的嘆了口氣,她記得,當時湘奇還鄭重其事的替她引介︰「若可,這是我大哥鄭威奇。」
大哥?
那個傲慢無禮的男人竟是她老板的兄長,而她卻沖著他吼叫!
當時,她渾身不自在的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而鄭威奇仍帶著那該死的嘲諷表情……
那是他們僅有一次的踫面,以後他再也不曾來過公司,若可也衷心希望永遠不必再見到他。
誰料得到,事與願違,他們竟然即將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長達一個月之久!
天啊!她真的開始懷疑,到時候,她還能活著回來嗎?
一個星期後,他們終于成行,為了湘奇的身體著想,他們
沒有自己開車,而是搭乘台汽客運.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唐若可支著下頰,靜靜凝
視窗外向後飛掠而過的景物.內心卻思潮洶涌……
「我們到哪兒了?」鄭湘奇剛自假寐中醒來,打著哈欠。
「後里。」
「後里?」他突然想到︰「若可,你老家不就在這兒?」
她點頭,眼中竟升起一抹落寞和苦澀,但他井未察覺。「全
柄最大、最有名的肉類食品公司就在這里,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她悻悻的說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唐氏食品?」
鄭湘奇微笑的回憶︰「記得你剛進公司,我看到你身份證
上父親欄寫著唐立得三個字,又看到你戶籍所在地,立即問你
是不是唐氏食品的干金小姐。你知道嗎?‘唐氏’老板的名字
和令尊一字不差.而且你老家的住址和唐氏食品離得相當
近。’
「湊巧罷了。」唐若可垂下視線,以掩飾滿臉的不自在。
鄭湘奇語帶詼諧︰「當時你的反應好奇怪,立即矢口否認,好像我問的話羞辱到你似的。」
「我有嗎?」她故作一臉無辜。
「唐氏食品跟威奇的牧場有生意上的來往。」
「是嗎?」她發現她的手心開始冒汗。
「他們收購我們牧場上的肉牛、豬、羊,還有馬,唐氏食晶的老板唐立得是個愛馬之士,在後里有個規模不小的馬場,他曾經親自到過我們牧場挑選馬匹。」
「喔。」唐若可輕應,嗓音奇異的干澀。
「若可,你不舒服嗎?」鄭湘奇終于察覺到她神色間的不對勁,滿眼的關切。「暈車嗎?我記得你一向不會暈車。」
「沒有。」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只是昨晚沒睡好,有點累。」
「那你睡一下,我們就快到了。」
「嗯。」她依言閉上眼楮,希望自己真能小睡片刻,至少不要有時間胡思亂想,但她紛亂的腦子卻毫不听使喚……
後里,她的故鄉,她離家已整整三年。
若可慶幸湘奇不是生性多疑的人,慶幸他輕易接受她的否認沒有再多問,隨即,她又自嘲的暗忖,天下姓唐的何其之多,只要她不肯承認,誰會知道她就是唐氏食品所有人唐立得的獨生女。
無論任何人發現真相絕無法理解,唐若可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她有自己的理由,一個無法對別人解釋,也無法要求別人了解的理由。
她從小就和父親相當疏遠,印象中,父親是個自私、不顧家的男人;除了工作,就是應酬,再不然就是忙著照料他最寶貝的馬匹。他極少待在家里,極少想到渴求他關愛的小女兒。
母親的死,是促成她離家的主因。
當母親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他卻依然留連在某個聲色場合里,或正和某個女人尋歡作樂……若可因此而怪他,固執得不肯原諒他,打從心底的想離開他,離開那個冰冷而空洞的家。
本來,她堅信她的未婚夫……不!應該說是前未婚夫張文駿,會完全支持她獨立的決定,然而她失望了,她的推論錯得離譜。
張文駿罵她愚不可及,意氣用事,竟然傻得想放棄富裕,舒適的優渥環境,及將來所可得到的大筆家產。
他急切的勸她打消主意,但當她固執的堅持要離家靠自己獨立奮斗,他干脆露出真面目——亳不猶豫的要回他的訂婚戒指.
那是若可第一次見識到何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終于知道,愛情原只是虛幻的名詞,根本經不起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