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過什麼了嗎?」齊日陽依然用一種難言的關愛眼神,無奈的看著他。
「也許有,也許沒有。」他的神色迷離,仍將目光落在遠處。
看著他失神的模樣,齊日陽好想趕快找到真正的他,卻也明白這已經是他坦白的極限了,今晚的他有著太多平日沒有的情緒。
齊日陽無法斷定,任流霜的出現到底是好或是不好,卻隱隱知道,如果這世上有誰能改變步寒川,那一定就是她了。
「沒忘記你答應我的事?」嘆了口氣,他想起步寒川答應他的正事,雖然他極不願意這麼做,卻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沒忘,今晚我會去。」眼神重新聚起焦點,他身上短暫出現的裂縫已經消失,現在在這里的,又是原本的步寒川了。
「你千萬要小心。」齊日陽低下頭,目光變得深沉。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
通往客廂的路上,蘭心一路照看著任流霜。從在廳上見到白崇安那刻起,她的臉色就一直很差,等到晚宴開始,她便推說身體不適,要先回房休息。
「表姊,你還好嗎?」蘭心擔心的看著她,自離開大廳起,她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你回房吧!我累了,想先歇息。」她依然冷著一張臉,說話的音調顯得有些僵硬。
「表姊……」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眼光直視著前方,她連說話時都沒有轉頭。
看著任流霜的模樣,蘭心知道自己說得再多也沒用,只有輕聲安慰表姊幾句,然後轉向隔壁自己的房間。
推開房門,京里帶來的婢女還等著服侍她休息,冷淡的讓她們退下,她默默的坐在桌邊,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一直到了院外的喧鬧稍息,她才打開刻意整里過的衣箱,拿出了收在底下的一套衣服,那是婢女還沒有機會得見的──夜行衣。
第二章
午夜。
杭州城內靜悄悄的,即便是溫府夜宴,到了此刻也已賓客散盡。
溫府大門,大紅燈籠下,兩三頂轎子走得遲了,只見幾名僕人提著燈籠,默默的引著轎夫,領著遲走的賀客回府。轎夫身旁或有護衛跟隨,一行幾人,幾頂轎子出了溫府大街後便分頭走開,各自回府去了。
其中兩頂轎子在溫府大街外分開,穿過幾條街後,又在另一路口默默相遇。這次兩轎有了默契,一轎在前帶路,一轎在後跟隨,就這樣靜靜走著,一直到了知州府前,兩轎才停了下來。兩頂官轎各走下一人,其中先行的正是杭州知州白祟安。
白崇安沒有開口,朝客人打了個手勢,便逕自朝府中書房走去,與他回來的客人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有什麼樣的客人非得約在三更見面?
包何況還是趁溫府宴會後約見,這樣的日子里,誰會在意到上百名官員當中,其中兩人去了哪里?
穿過曲曲折折的迥廊,兩人到達一座獨立院落。深夜里,整座園子籠罩在黑暗中,院落背對著主院,其余三面更是讓竹林環繞,看得出書房是刻意建造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白崇安帶頭走入書房,先用桌上的打火石燃起蠟燭,然後在書房里走了一圈,簡單的查看各處,是否有物品被移動過的痕跡。
「白大人,你這是……」來客站在書房門口,因他的舉動而顯得有些緊張。
「沒事,我的人是信得過的,不過凡事小心點總是好的。」白崇安做出請坐的手勢,客人便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深夜里,唯有風吹過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其余的,便是書房中的短暫沉默。看得出,書房里的兩人都在苦思該如何開口。
就在書房背面,緊鄰著竹林處,一名黑衣人蹲在窗下。書房的門窗緊閉,唯有這扇窗子微敞,極淡的燭光從不過寸許的窗縫間透出,這樣的情況下,黑衣人沒有被發現的危險。
忽然間,一種異樣的感覺傳來。除了風過竹林的聲響外,毫無異常的情況,黑衣人卻緊張了起來。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在背後散開,像是被盯住的獵物,她緩緩轉身,迎上的是一雙在黑暗中更顯清亮的眼楮。
另一名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不知已經來了多久,就站在另一頭的窗邊,冰冷的眼神直盯住原來那名黑衣人。
沒有人說話,書房里沒有,書房外也沒有。沉默持續著,兩名黑衣人打量著對方,像是在評估情勢,對方究竟是敵是友。
先來的黑衣人蹲在地上,讓人難以看清身材,只知道覆著面,頭上還包了黑布,將頭發藏了起來。後到的黑衣人較高,同樣蒙著臉,一雙清冷的眼楮在夜晚顯得特別明亮,挺拔的身形則讓人難以聯想到夜賊的身分。
「白大人──」客人終于打破了沉默。
就在這一刻,窗外的兩人也同時有了動作。
兩名黑衣人暫時拋下關于對方身分的疑問,各自注意起書房中的對談。現在重要的不是雙方是何身分,而是能不能從白崇安和另一人的談話里,得知他們想要的訊息,雙方的身分等到晚一點再確認也不遲。
先來的黑衣人將耳朵貼近窗戶,不敢讓頭抬得太高,以免身形映在窗上,讓書房里的人發現。
後到的黑衣人直直站著,沒有太靠近窗戶,只是微側身軀,靜靜的貼在窗旁的牆上。看來他若不是耳力靈敏,就是內功深厚到能用此方式听清楚書房內的對話。
「李大人請說。」
原來今夜來客姓李,書房外的兩人默默記下。
「茶葉的事情白大人听說過了嗎?」李大人用遲疑的聲音開口問道,語氣中不無擔憂。
「你是說新任福建轉運使的事?」白崇安的聲音听起來很輕松,比起李大人的擔憂,他似乎對這件事情極有信心。
「這回的茶葉咱們可不能動手,今年的銀子該怎麼辦啊!」
听到這里,門外的黑衣人心里也已經有了底。
為了某種原因,李大人似乎很需要銀兩,而且還提到是「今年的銀子」,這麼說來,新任的福建轉運使必定不是李大人的同路人。
往前推敲的結果,就是前任轉運使和李大人有所勾結,所犯之事若不是私販茶葉,大概也相去不遠了。
「去年蔡大人獻上的茶葉皇上很滿意,調回京里也算是件好事。可這回來的居然是‘齊黨’的人。哎喲,你看我該怎麼辦啊!」李大人哀聲嘆氣的說著,看來今晚是來求白崇安幫忙的。
「這……」
「白大人,我是求求你了!」
「李大人,你快起來,白某給你想辦法就是。」
莫非李大人向白崇安下跪了?
蹲在窗下的黑衣人眯起眼,眸光變得極為冰冷。她早知道白崇安一黨都不是什麼好人,這回他們為了銀子的事,恐怕會一個個冒出頭來,只要讓她逮到主犯,她必定會向他討回公道!
書房中短暫靜默,牆邊那名黑衣人分神打量另一名黑衣人的神色,越看那人的眼楮,越讓他有種熟悉感。一種令人疑惑的感覺不斷冒出,雖是蹲在窗下,他卻覺得那人堅定不移的氣質極為熟悉。一向少有表情的面孔,因為對那黑衣人身分的猜疑,顯得有些松動。
他究竟是在哪里見過他?
「李大人,要不讓你手下的人趁運糧進京時,假意鑿沉了船,那船上的貨物不就都由你作主了!」白崇安思考了片刻,想到的方法不但能讓李大人解決問題,更不會牽連到他們其他人身上。
「這……」這可得冒大險啊!
在河道上沉船,要是貨物一件也沒撈上來,豈不讓人懷疑。要是留下來的貨物多了,他又何必冒險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