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郡主有意將表姊帶入話題,老夫人也就順水推舟,向任流霜問道︰「任小姐這番到杭州,應當還沒四處看過吧!明日就讓耀廷作東,帶兩位四處走走可好?」
「謝老夫人好意,那就有勞溫公子了。」任流霜淡淡答道,毫不意外在表妹眼中看見失望的神情。這也不能怪她,蘭心不想嫁給溫耀廷,自然盼她能夠回絕,但她怎能在此失了禮數,何況以她的身分,在溫老夫人眼中已是被看輕。
「那就──」老夫人才欣喜的接口,一旁的婢女就打斷了她的話。
「老夫人,樞密使齊大人、知州白大人,還有秀水莊步公子來了!」看婢女敢打斷溫老夫人的話,就知道來人身分非同一般。只見老夫人听到來人名號,便作勢要起身迎接,才說到一半的話也就此打住。
杭州知州也來了!
任流霜強壓住心頭的興奮,她這回南下要找的人可多了,那白崇安就排在頭幾個。五年前他也在京城,而且他還是「那個人」的同黨。
這一次,她非要找到證據不可!
隨著高官到來,前廳起了一陣騷動,多是為了樞密使齊大人離京一事。雖然今日來向溫老夫人拜壽的高官不少,但樞密使竟會因此離京,其後原因,不得不讓人多作聯想。
來者三人各異,最左邊的就是杭州知州白崇安,他年約三十,身著官常服,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從進門起就不停和左右招呼,一臉巴結的樣子,讓人看了不大舒服。
不,任流霜在心里更正,一般人看到白崇安是不會發現他的真性情的,因為他臉上的笑容總會讓人失去防備,誤以為他像表面上看來的那麼好相處,而他就躲在暗處,伺機捅你一刀。
至于一旁的兩人就讓人難以分辨了。身處中央的男子高大英挺,氣度非凡,即使是身著便裝,臉上的神情依然讓人覺得,就算是在天子面前,他也會是這樣不卑不亢的態度。看著溫大人恭敬的模樣,任流霜猜想,他應該就是樞密使齊日陽了。
視線移到最右邊的男人身上,這一打量卻讓她差點移不開視線。
那男人身穿月牙白的袍子,高瘦挺拔,俊美的臉上帶著些許淡漠疏離的味道。即使他還未開口,臉上的神情已經足夠顯示出,他僅是前來為老夫人賀壽,其余的事情,休想沾惹上他。
那人不論是舉手投足,都顯得極為優雅淡然,就連回應溫大人的問話,也是那樣冷漠。但他所表現出的態度,卻讓人感覺他如此回應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就是秀水莊的步公子?
他是什麼人?
任流霜發現溫大人對那位步公子的問候,絲毫不少于樞密使齊大人。倒是杭州知州白崇安讓他晾在一邊,像是不夠重要的人物,溫大人對他少于招呼。
好奇心實在是被挑起,但五年來練就的冷靜自制要她別一直盯著步公子看。任流霜只得低下頭去,拿起一旁的茶水輕啜,藉以掩飾自己的反應。
乘著這機會,她暗自打量起周遭眾人。廳上還有一群女眷離她們較遠,與溫夫人同坐一處。廳上所有未婚少女,都將眼光放在剛進門的三人身上,像是失魂般的直盯著來人。
就連蘭心也不例外。
這個發現倒是讓任流霜有些驚訝,因為表妹一向不同于其他名門千金,是少數和她處得來的人。連蘭心都是如此表現,也難怪會有姑娘漲紅了臉,只能拿起小扇往臉上猛搖。
看著眾家姑娘失態的模樣,她實在難掩笑意,只得找件事情掩飾。看著滿桌蜜餞糖糕,她隨手拿起一塊金橘,放入口中細嚼。
真是香清味美。金橘的酸味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唇角卻猶帶笑意。蘭心轉頭就發現她是這副表情,表姊難得的笑容讓她又一次看傻了眼,表姊笑起來很甜,只是卻不愛笑。
目光順著任流霜所指的盤子,她依樣拎起一塊金橘塞入口中,想不到卻酸得皺起臉來。這麼酸的東西,真不知道表姊怎麼吃得下去!
明知道她不敢吃酸,還故意這樣逗她。不知道表姊性子的人,還真會以為她很冷酷呢!
看著蘭心把臉皺得像個包子,她唇邊的笑忍不住包加擴大。
一見到表姊開心的笑容,蘭心更下定決心要逗她笑了。不顧郡主的體面,她一連丟了梨條、梨干、梨肉、膠棗、棗圈、梨圈、桃圈幾樣果干到口中,把臉頰塞得鼓鼓的。
看到這情形,任流霜果然笑得厲害,連臉上的酒窩都跑出來了。
旁人專注在剛進門的人身上,誰也沒注意到表姊妹倆的小趣味。
三人緩緩從前門往廳內移動,兩人看著白崇安毫不疲倦地朝各大小闢員問候,內容之深入,連齊日陽都不禁贊嘆,杭州知州還真是個包打听。
一邊應付著迎上前來的杭州大小闢員,齊日陽分神朝步寒川說道︰「你就不能笑笑?」
他注意到每當兩人一同出現,在場的姑娘都會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失神模樣,這次似乎也是一樣。
「像他那樣?」臉上表情絲毫沒變,他淡淡朝白崇安瞥去,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清清冷冷。
「那倒不必。」沉穩的表情有些松動,齊日陽掩不住笑意的想像著,若是步寒川露出那樣討好的笑容,才會讓他嚇著。「但不論怎麼說,你今天總是來祝壽的吧!」
「賀禮已經讓總管收下了。」步寒川應道,似乎只要對方收下了禮,就盡了長輩交付的責任。
步寒川一向都是這樣冷淡,在他疏離的態度之下,有著誰也無法踫著的內心。這是他設下的距離,即使是齊日陽也無法更近一步。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讓任何人接近他的內心?
用一種難言的關愛眼神,齊日陽只能無奈的看著他,卻在此時發現,他將眼神投向溫老夫人身邊,不曉得在看什麼東西。
「怎麼了?」看著他難得出神的舉動,實在教人好奇。
「有兩個姑娘……」步寒川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盯著那兩名姑娘,也許是她們不尋常的舉動讓他有些興趣吧!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兩名姑娘坐在溫老夫人身後,兩人同樣低著頭,雙手看來十分忙碌。
「真……是好胃口。」齊日陽險些說不出話,兩名衣飾華貴的少女不顧形象,幾乎是雙手並用的將點心往嘴里塞,看這情況,不曉得等會兒會不會直接拿起盤子用倒的?
「溫府的點心真有這般特出?」步寒川看著背對他的縴細身影,她的動作並不比另一名姑娘慢,卻顯得從容不迫。
兩名姑娘不像餓了,為什麼要這樣猛吞糕點?
「你想吃的話,我替你要一盤如何?」其實他也想嘗嘗溫府的點心究竟是不是真這麼好吃。
「我記得愛吃糕點的是你。」步寒川挑起了眉,難得的微揚起嘴角。
「呃……」他想找出什麼話來辯駁,偏偏知道在了解他的人面前,就算狡辯也是沒有用的。
「齊樞密使。」這回他話中的打趣已經很明顯了。
「等會兒就別想我分你。」齊日陽咬牙道。明知道以他的身分,不管做什麼都會引起注意,他非得這樣嘲弄他?
隨著喧鬧的聲音越來越近,兩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取代的是一向攤在世人面前的假面具,一個穩重自持,一個冷然淡漠。
排開迎上前來的人群,毋需言語的交換個眼神,兩人同時將眼光轉到杭州知州身上,踫巧白崇安也在此刻整了整儀容,準備上前去向老夫人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