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羽山正人,她一字一句地問︰「你去告的密?」
他只是靜靜地回望著,眼楮不見波瀾,不發一詞。
「她和我,你選她?」
她也只是問著,不求答案、不問緣由。
「羽山家與我,你選羽山家?」
她從來都知道,她的敵人不是知子,不是羽山家,是他那該死的責任感。
知子懷孕了,所以他必須娶她。
男子犯了罪,包庇會有損羽山家,所以他去告發。
而她呢?她算什麼?
她不敢問。
前面的問題大聲地說出來,是讓自己死心,要讓自己記得,他要的從來不是她。卻不敢問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那答案會是對她徹底地否定。
好,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嘗,她認!只是好苦,淚水也不禁流了滿面。
轉頭就走。
來到父母房前,跪下來,請他們跟她走,抹殺人的尊嚴和存在的地方,怎麼待?
案母斷然拒絕,父親沒有大罵,只是冷冷地關上門,沒有反應。
很好,所有她愛的人選的都不是她,但她還是要珍惜這樣的自己。
形單影只地出了羽山家,背後送她的只有幾個童年伙伴。
阿力突然追了出來,遞紛她一個小紙包,只說了兩句她一輩子記得的話——
「二少爺給的。記住,活著便是贏。」
羽山雅人紛的是一張去紐約的機票和一些現金。
阿力的話有夠灑狗血,但已夠給她力量。
這恩,她一世銘記。
就這樣去了紐約,在飛機起飛時,將一切有關東京的回憶拋下,然後遇上了小狐那個恐怖的女人。
第一眼看見她,就認出來她是在羽山雅人犯病時出現的紅衣女子,自稱小狐,在她窮困潦倒時出現,自稱是她的救命恩人。
許久以後,總是跟在小狐身邊的美少年告訴她,其實小狐早己接到羽山雅人的委托去接機,不過當時她正在孟加拉樂不恩蜀,回來後,正好趕上她快餓死,才閑閑地出手。
知道真相時,已對小狐的惡劣行徑有了深刻了解,有人說她狂妄自大,那是沒見過真正的小狐。幸好小狐是天生的過動兒,又三心兩意,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這個世界才處于一種相對平衡的太平中。
小狐也是真的厲害,據說她走後,小狐曾在羽山家當家做主了一陣子,讓它月兌胎換骨了一番,當然,過程很有可能是十分慘烈的,但她從不問,水狐也不會特意說。過去只是過去,她和羽山家曾經的聯系只在于父母和羽山正人,不過也只是曾經而已。日子愈簡單,愈充實快樂。
如果說,這麼多年她真正學會了什麼,那便是懂得了尊重各式生命的存在。
每個生命都有其存在的姿態,他人或以為卑*、高尚或是其他,都只是他人的問題。
只要是自己甘願的選擇,便值得尊重,盡避未必欣賞。父母選擇對雇主的忠誠,羽山正人選擇對家族的責任,都也只是選擇,正如她選擇做無所拘束的自己。哪一種姿態更好呢?無所謂好壞吧,關乎當事人,問心無愧而己。
不過,道理是明白了,仍無法做到雲淡風清。她一向是愛記仇的小人,總是對認識的每個人那麼說。她是沒慧根的人,記恨心倒是有幾分。
但或許真要感激當年的那場決裂,她找到了令她傾心不己的事——行醫。
算是偶然的事故吧,她當時住院了,休養無聊時,被小狐熟識的一個外科大夫——是個美男子,帶進了手術房外的觀察室,目睹了一場心髒搭橋的手術,觀後感只能用四個字形容———見鐘情。滿好笑的,尋覓了這麼久的夢想,就這麼給找到了,真的是機緣呢!
至于那個偶然的事故呢,也挺簡單——生小孩。發現懷孕的時候,她還在一家速食店打零工,小狐是救了她,卻也沒打算照顧她,給她一份零工已是幫大忙了。
她當時沒學歷、沒美國國籍,憑實力,這已是份美差。只是揮沌地打工,小孩的存在沒激發多少母愛,只是順其自然地懷著,然後產下。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感激自己是直線思考的人,沒有考慮大人的什麼恩恩怨怨,只是基于做事有始有終的心理,生下了「北北」,她的寶貝。
出院以後,她向小狐借錢開始準備攻讀醫學院。一邊帶小孩一邊讀書,未婚媽媽的辛酸血淚史,她一路走來毫不費力,沒辦法,精力異于常人,所以可能。叛逆也要有本錢。
「你不會告訴我,患者沒住院治療吧?」靜靜地隨羽山正人走在羽山家的大院中,煉雪終于忍不住發問,做大夫的天性自動發揮。
「雅人的情況比較特殊。」羽山正人猶豫了一下才回答。
好瘦!在背後開瞪著羽山正人的背影,煉雪詫異地發現。和服下的身影竟如此清瘦,有點……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當家宗主的氣勢似乎不再,可也不至于像個出家人呀!
一路想著,走進了羽山雅人的臥室,煉雪倒抽了一口氣。
是那個清雅絕美、運籌帷喔的羽山雅人嗎?眼前異常單薄的人兒靜靜地躺在床上,全身掛滿了維生儀器,見過太多虛弱的心髒病人,可怎麼也無法將他們同總是掛著淡淡笑顏的羽山雅人聯想在一起,現在的他似一張毫無生氣的白紙。
緩緩地,白紙有了動靜,羽山雅人睜開了眼楮,轉向羽山正人,蒼白的唇微啟,發出虛軟的聲音︰「大哥,小枝……還……在外面……玩嗎?」雙目有著不尋常的熱切,不似這麼嚴重的病人會有。
怎麼回事?煉雪以眼神向羽山正人詢問,她知道小枝就是小狐,不知跑去哪兒逍遙的小狐,快兩年沒音訊了。不過,這倒也正常,她是吉普賽女郎嘛,的吉普賽人。
不過,羽山雅人的問話好奇怪,好像把小狐當小孩,而且小狐在羽山家嗎?
示意煉雪莫出聲,羽山正人走向羽山雅人、,柔緩地開口,「就快回來了,她還得求你教她功課呢!你先休息一會兒,養好精神才能教好呀!」
「對,她……總是……賴我教……」喃喃地念著,羽山雅人閉眼睡去。
呼吸聲很不正常,煉雪一听就知道是肺心病癥狀。
只是他們的對話好詭異。
將煉雪帶出來到一問和室,羽山正人為她斟了一杯茶才開口,「雅人以為自己才十歲,還和小校在學習呢!」
「他精神異常?」不確定地開口,煉雪直接問道。
羽山正人一陣靜默,「他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小狐已有婚配。」
「砰!」茶杯落地,天,東京要大地震了,那個大惡女要嫁人?太陽不出來了嗎?
鎮定,什麼事發生在小狐身上都很正常,不正常的人做正常的事是不正常,不過,如果小狐用不正常來形容也就是正常。很好,解釋完畢。
只是這又關羽山雅人什麼事?煉雪一臉狐疑,不過他人隱私不宜追問,她只是醫生。而且一絲惱意涌上心頭。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和自己品茶,好像他和她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為什麼?她和他的愛情之于他,真只是過眼雲煙嗎?
心有不甘!這麼多年來,身邊的男友來來去去,卻再也激不起當年那份不顧一切的熱情,而她不是那最極致、最狂烈的火焰?如今見了他,她都不禁懷疑,當年那把火焰是否燃得太快而無法在對方心中留下痕跡?並不是後悔自己的年少輕狂,即使重來也是一樣的活法,只是不甘心哪,燃燒過的只是自己嗎?那麼全心信賴的愛戀、不留一絲退路的愛,只是一相情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