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愛過了這麼一回,換來了一生的相思。
??有這份相思,他便不再孤單了。他有了足夠的力量去自欺欺人。
??他不要真實。
??真實只令他回想起今生的第一道永不磨滅的傷痕——父親的背叛。
??那時,他還是個孩子。
第四章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十歲的羽山正人沖著躺在床上的蒼白男人大吼。
??他溫柔、冷靜自持的父親,為羽山家在這個日新月異的社會打下更為堅實的基業的男人,是全族人尊崇的族主,他自小便引以為做的父親。
??「正人……咳咳……你還小,不會懂的。」血從男人的嘴角溢下。
??忍著為他擦拭血跡的沖動,羽山正人倔強地站在原地。
??他怎麼會懂,怎麼能懂,全族的核心人物,有妻有子的一家之主居然會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私奔,背棄了責任、忠誠,換來了一個被拋棄的下場。當他被不知名的人送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了。
??「你後悔了?」殘忍地問著這個男人,羽山正人已決定要將他從生命里剔除,他不要認一個視忠誠為無物的人為父。
??「不——」緩緩地搖頭,男子看向兒子的眼光卻是理解和溫柔。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我要的不是這種生活,我也給不了別人所要的生活。每個人要的只能自己去爭取,」男人再緩緩他說道,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回光返照,恐怕是最後一次說這麼多話了。但他必須說,正人這孩子在羽山家族的教育下長大,本性又固執善良,將來會很苦的。
??「你只是為了愛她才背叛了我們!」
??羽山正人大吼著,什麼自己的生活,他只知道從前的生活很好,而父親卻為了一個女人背叛了一切。
??男人的臉上浮上了溫柔而幸福的笑。
??「不,是她教會了我做自己……」
??好倦,恐怕得去另一個世界愛她了。
??她教會了他愛,也教會了他怎樣做自己。
??愛情,沒有所謂的忠誠與背叛。
??只有真實。
??真實地愛或不愛。
??她愛他時,是真的;她不愛他時,也是真的。
??遺憾只在于自己生來病弱的身子,否則他一定再次爭取;或者,只是靜靜地守著她,直到有一大她再愛上他;或者,他不再愛她。
??至少,要真實。
??「記住……真實……」
??男人哺哺地念著靜靜地逝去了。還有很多話想對兒子和他人說,可惜,只有讓他們自己去領悟了。
??「真實?」
??羽山正人諷刺地一笑。
??「真實」只是父親自私的代名詞,一個虛幻的夢,令父親背棄了整個世界的夢。
??他永遠也不會懂得父親。
??曾恨過他,見母親歇斯底里地跪在地上求他不要走時深深地恨著他。他怎麼能?怎麼能令這麼多愛他。
??依賴他的人絕望至此,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可父親說是為了做自己。
??做自己嗎?
??他想自己有點明白,只是仍無法原諒。
??越無法原諒父親,便越恨自己。
??在心靈上,他有了第一次的背叛。
??但,這是罪。
??他永遠只會是個好宗主、好丈夫、好父親。
??他寧願不做自己,也永不負他人。
??「拜托,不要搞這些恐龍年代的東西好不好。」三天禮儀課,四天化妝課,五天會話課,早上背背文學,晚上記記音樂……瞪著行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安排,煉雪挫敗地大叫。
??「你要打交道的是上流社會——」羽山正人很耐心地開口。
??「我不是在這所謂的上流社會找女婿嫁人,我只是和他們做生意。錢,錢才是第一要素,只要我給他們帶來利潤,我就算穿乞丐裝,說上星話,他們都會贊我有格調。」一口氣說完,她直視著羽山正人,打算先禮後兵。再和這個老八股講不通,她自有她的非常辦法。
??「你有了自己的方案?」
??知道她說得很明白也會自己打理,那張行程表,只是他私心里希望能幫她打點一下自己而已。
??看她一身奇奇怪怪的打扮,倒是挺能融人紐約的街頭。在日本那麼引人側目,現在看著也覺得有些順眼了。
??只是,她能不能穿多一點啊?
??不能,理智先給了他答案。
??她向來隨心所欲那些外在的東西就不再管了。看她似乎對在這發展胸有成竹的樣子,令他有點慰藉。
??只是,她似乎是天生來潑自己冷水的。
??「沒有,你說沒有方案是什麼意思?」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羽山正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臉無賴的人。
??「字面上的意思。」皮皮地回他一句,吞一口冰淇淋,嗯,好味道。
??「那好,基本的構想呢?」羽山正人只有退而求其次。
??「沒有。」爽快地給了個答案。哇,人皮面具變色了,煉雪馬上換上誠懇的眼神。
??「我真的沒有想法。怎麼辦呢?」「真誠」地直視看他。
??「找你感興趣的呀。」不自在地移開眼神,羽山正人的聲音放軟。
??「問題就在于沒有我感興趣的。」她是真的很苦惱這一點。
??她喜歡自由自在的感覺,但具體自己喜歡做什麼事情,事實是沒有。
??股市交易純屬財務問題,加上羽山家族財大勢大做背景,她才能玩得開。
??心知肚明自己沒有這方面的能力,至少她沒有單靠自己就能搞定它的感覺,加上一想到股市交易中其實並非那麼光明的一面,她就產生抵觸情緒。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還沒接觸過,又沒有奇異功能,怎麼會突生興趣呢?
??所以,她目前能做的只是一
??「我先了解了解這個城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吧。」老媽教的中國話是這樣說沒錯吧。
??「你要怎麼了解。」明知道她在耍無賴,還是無法拒絕。
??「親自去了解。」
??回給他最燦爛甜蜜的一笑。
??坐在日本羽山家的大宅里,羽山正人突如其來地打了一個冷顫。
??都是那個甜得膩死人的笑。
??迫于家族事務,他在紐約多陪了煉雪兩天便只好不放心地回日本了。
??派了兩個人暗中保護她,照理是沒什麼問題了。但一想到她那甜蜜蜜的笑就有不安的感覺。
??「噴,大木頭你思春啦。」
??一道譏諷的女音令他回過神來。
??一看眼前的兩個人,唉,頭更疼了。
??羽山雅人臥靠在床上,臉上浮現著少見的淡淡紅暈,一個女子,就是那日煉雪在雅人病重時看到的紅衣女子,懶憶地依偎在他懷里,那張臉,美得耀眼,此刻正要笑不笑地對著羽山正人。
??「小枝——」羽山雅人輕輕地開口,怕她又發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天性。
??「ok,我不說。讓他自己騙自己好了。」不屑地一聳肩。女子的動作很具異國風味。
??見她不經意流露的異邦氣息,羽山雅人神色一黯。這令他想起她離自己有多遠,永遠的來去自如。他對煉雪一開始便有的熟悉感,便是因為她。只是煉雪尚是個未長大的野性的孩子︰心思還易猜;而她,是風,表面不羈的風,內心卻變幻莫測。
??「雅人,又不舒服了嗎?」見弟弟一陣發怔,羽山正人關切地問,顧不得女子似曾耳聞的話給自己的沖擊。
??「沒事。」習慣地握緊女子的手,羽山雅人溫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