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總是隨時發生的。」她啞聲低語。
「你是在暗示或猜測?」他的黑眸眯起。
「不,」安琪道,說出真相令她松了口氣,並感到報復的快感。「伯納打算除去他的堂弟,他已計劃了一次絕不會失敗的意外,下次他說他會用劍。他很擅長用劍。」她無法控制地顫抖,憶起了他的劍在她腿間的威脅。
維奇垂下手,取出他口袋里的錢包。他感覺到她強烈的脈跳,知道她的恐懼。
維奇帶繭的手托起她的下顎。「我沒有告訴你嗎?伯納向你道了再見,今夜他會離開這個國家一段長時間。」
維奇離開後,安琪仍無法置信地望著他塞給她的一大疊鈔票。如果伯納要離開這個國家,這絕對不是出于他自己的選擇。
那個高大、黝黑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走下階梯,一動也不動地平貼著瓦平區的牆,似乎擁有無盡的耐心般地開始等待。碼頭上泊了六、七艘船,船上的笑聲夾雜著談話聲傳來,東印度公司的船員正在上最後一批貨。
藍伯納瞥見了那些船,更加快了腳步。他希望他的獵物尚未開船離開,他逐一看停泊在港口的船只。靠牆的黑影讓伯納走過去,隨即移動到他身後,用一截大木棍重重地打了下去。維奇卯上了每一份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把對方打得腦袋開花。
一名高大壯碩、赤果著胸膛的印度水手由船上下來,他一言不發地將那具昏迷的身軀扛上肩,轉過身回到船上。維奇刻意地等「火龍號」已上完所有的貨才下手抓人。
午夜時,他已經撿視過了所有的貨物,只除了被鎖在貨艙的那一位。他指示他的船員在數千哩外的馬達加斯加島上放人。
安妮在歐陸旅行時選的貨也小心放在「火龍號」的船艙里。「火龍號」在一個星期前就抵達了倫敦,這期間他一直逗留在愛爾蘭。幸好「火龍號」明天一早就會趁著潮水啟航,不然安妮一定會堅持要親自檢視她的每一項貨品。
維奇對自己輕笑著,搖搖頭。女生的「安利」絕對會比男生的「安利」麻煩多了。他感謝天至少這次她听了他的話,留在愛爾蘭,直到他處置了藍伯納。
在愛爾蘭,她感覺像是被拋棄了一般。布萊克瓦一直下著雨,仿佛在維奇走後,陽光也離開了她的生命。現在她的全副心力不再放在維奇身上後,她注意到金太太及其他僕人經常斜眼看她,且一臉地不告誡。也許那是她的想像,但似乎連柏克也刻意地對她避而遠之,冷淡但禮貌地保持著距離。
雨下個不停,她無法出外散步,或是駕輕便馬車溜達。她試過在城堡里的空房間閑逛,娛樂自己,但那些無止盡的陰影只令她的心境更加惡劣。為什麼維奇丟下她一個人?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起回倫敦?倫敦有什麼事這麼急得比她還重要的?去他的生意,她太清楚他那些韻事了!為什麼她沒有追問他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
因為她太過該死地迷戀他,和他在一起時,她甚至無法理智的思考。而且為什麼又得由她去追他?如果他沒有什麼好隱藏的,為何他不告訴她他為什麼要先回去。
哦,這麼少的信心,安妮自責道。他不是給了她他的心嗎?他不是告訴她他愛她?她走進他的臥室,一股強烈的感情哽住了喉際。他強烈的存在感主宰了每一處。她舌忝了舌忝唇,仿佛仍然能品嘗到他,感覺到他有力的唇烙印著她,一陣激動令她幾乎暈眩。
她伸手向被單,隨即迅速地抽回手,害怕如果她撫弄他們的地方,她會崩潰。她雙臂緊緊抱著胸口,抑止那份疼痛,走到可以眺望懸崖的窗邊。他丟下她正像將她懸在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安妮離開臥室找到了柏克。「收拾行李,我今天要離開。」
「是的,小姐。」
「我不是去追他!」她發火了。
「我希望不是,小姐。」
柏克口口聲聲稱她小姐,顯然是藉此強調她的行為之不當。「等我成了布萊克瓦夫人後,你就不會用這麼輕蔑的眼光看我了!」
他的臉上閃過驚訝。「婚禮什麼時候舉行,小姐?」他禮貌地問。
他的問題將她像無助的蝴蝶般定在牆上。
「那該死地不關你的事!」她怒道。
安妮將她男性的衣服收了起來,發誓永遠不再穿它們。盡避它們比較自由、舒適,但她若恢復安妮的身分就不會再有危險。她的決定還有另一個理由。倫敦的女人非常激烈地競爭著要沙維奇,現在他是布萊克瓦子爵了,女人會更加明目張膽地追求他。她知道她必須和她們競爭他的感情,感情?用這來描述他們之間的關系,太過平淡、可笑了!他不可能像和她—樣地和其他女人做過愛吧?
她試著推開這個思緒,但其余的又洶涌而上。他比她年長了十三歲,他是個大人。他在東方住餅,而那兒是以性的技巧著稱的。她想起服侍他洗澡的琳娜。
安妮用力摔上衣箱的蓋子,固定好皮帶。他甚至不曾暗示婚姻!也許她只是一長串征服的名單上的另一個!不!不!他不是說過他愛她?希望仍未全逝。如果他娶了她,帶她到伊甸莊,之後她就可以過著幸福及安全的生活。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一旦藍伯納知道那次船難的幸存者是安妮,他將會擁有藍莊。維奇必須和她結婚,帶她到伊甸莊!別無其他選擇!
在渡海及乘馬車回倫敦的路上,安妮不停地胡思亂想,並把自己弄得悲慘至極。為了不讓維奇的拒絕傷害她太深,她開始開列種種她不該嫁給他的原因來保護自己。那並不困難。他是個危險的男人,他有著陰暗的一面是她一直刻意去忽略的。他的過去有著不為人知的黑暗行為——不只是過去,如果她肯面對事實。他是個沒有道德可言的惡魔,他從事走私,及天知道其他什麼惡毒的行為來裝滿他的錢庫。
她最好還是和他來一段熱情的韻事,而不是把自己鎖死在婚姻中。他說過愛她,她也相信那是事實。但在她假扮成安利時,她看見了男人對愛的看法和女人不相同。對女人來說,愛和婚姻是同義字,男人則是愛情及。對男人來說,妻子通常是次于情婦,甚至妓女——如果那名妓女能滿足他。
到達考南街時,她已經說服自己就算沙維奇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男人,她也不會嫁給他!
第十五章
「安妮,感謝天你回來了!」蘿絲一看見她就戲劇化地宣稱道。
安妮的心更往下沉了。她又哪兒出差錯了?她原以為事情不可能更糟的!
「我們收到安利的來信!」蘿絲喊道。
「安利?」安妮茫然地低喃。
「哦,親愛的,他並沒有像我們以為的溺死了,他還活著!真是個可惡的小表,害我們等了這麼久才通知我們!」
「怎麼……哪里?」
「來,你自己讀信,親愛的!」
安妮的手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展開信紙,屏息地打量著她孿生哥哥那絕不會錯認的潦草字跡。「老天,他在錫蘭和母親一起!」
她的膝蓋一軟,坐倒在一張織錦座椅上,細讀安利述說他在海上被一艘前往印度的東印度公司的船救起的經過。
「他們要我工作付自己的船費,一開始那幾乎要了我的命。我很快地明白到自己以前過的生活是多麼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結果這段經歷對我倒是好事。在我到達印度時,我已經變成了個男人,也幸好是如此,不然我身無分文,根本無法自食其力到達錫蘭。距離我在‘海鷗號’上被卷落海已經過了半年,這封信大概還要再三個多月才能到達考南街給你們。我希望你們沒有為了我太過擔心,錫蘭非常地謎人,希望你們也能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