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看著快船朝海口航去,心中升起了驚慌。自從安利出事後,她就不曾再啟航過了。她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恐懼,知道如果船遇上暴風雨時,她的恐懼會再整個蜂擁回來。
安妮越過甲板,立刻明白到是維奇在掌舷。這個男人就沒有不會的事情嗎?他明明知道她上來了,卻忽視她的存在。可惡的他!他的表情深不可測,絲毫不透露任何消息。她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欽佩之意表露無遺。他的黑發毫無束縛地在風中飛揚,他只穿著一件簡單的襯衫,領口敞開。他的舉止氣度中流露著驕傲及自信。他掌舵操縱著船只,一向都是這樣,無論他在何時、何地,他總是掌握著大局。此刻他好像是和海及風合而為一。
安妮看著他頎長的身軀,她渴望和他合而為一。她的喉嚨一緊,轉開身倚著欄桿。她將思緒硬拉離開他身上,集中在船上。他們啟航並不久,但潮水帶著他們走得很快。過了伍威奇後,泰晤士河的河面變寬了,她突然明白她可以由河上看見伊甸莊。
他們靠近了格文沙,維奇操縱著「飛龍號」靠向右岸。安妮屏住氣息,伊甸莊映入了眼簾。西沉的金色陽光反射在它的高窗上,將紅磚沐浴在一片溫暖的深玫瑰色中。她痴痴地凝視著它,渴望它正像渴望它的主人一樣的甚。那波佔有欲之強烈令她自己亦為之驚訝。她知道自己犯了貪婪的罪。她的朱唇分開,逸出了一聲嘆息。
「下錨,貝先生。」維奇如雷地大吼,她听見鐵練嘎吱聲,她轉身看向他,他則只是將頭朝伊甸莊的方向一揚,清楚地擺明了要她跟上來。
維奇消失在船邊,安妮在心里感謝上帝給了她一雙長腿。她翻過船舷,爬到下面等待的小船上。維奇握住雙槳,開始逆流而上。
他們到達岸邊後,安妮首先跳了出來,將繩子系在一棵小樹上。他們一齊走向屋子,維奇終于告訴她她等了快十個小時想听到的消息。
「你的子彈只是擦傷了你的堂兄,但你已造成了丑聞。你在數到九時轉身開火,並給自己烙上了個懦夫之名。」
她在唇上嘗到失敗的苦澀滋味。「我不是懦夫。」她強調道。
「我知道,」維奇平靜地道。「你怎麼知道他會在數到九時轉身開槍?」
她看了他一眼,心里搜索著可被接受的答案。沒有。「一個不斷重復的夢境。」她該死地不在乎他是否相信。
「動物的直覺,」他點頭贊許。「听你的直覺一向不會錯。」
他的贊可溫暖了她的心,突然間她很高興自己沒有殺死人。藍伯納不值得玷污她的手!
維奇的藍眸盯著她。「你不在乎你的朋友抹黑藍安利之名?」
「不是很在乎,」她聳聳肩,「我知道真相,而那是最重要的。」
維奇很高興她的態度。
他們一走進伊甸莊,布約翰立刻不知道由哪兒冒出來。
「給安利找一些你穿的白長褲。我們要去地中海,我的行李我自己收拾。我們必須趕在退潮前離開。」
「為什麼你總是一切要自己動手,閣下?」
安妮藏住笑。「我也要一起去,挑選運往印度的貨。你有什麼建議嗎,約翰?」
「小爵爺,閣下會給你建議的,他知道怎樣對你最好。」他帶著安利走向僕人區,遞給他一堆雪白的衣物。「試試看。」
安妮走進附有鏡子的小浴室。約翰的個頭並不大,他的棉褲也不會太寬大,她應該可以將就。突然她的目光被一排五彩繽紛的化妝品吸引住了,這些顯然是琳娜的。瓶瓶罐罐,包含了各種芳香、誘人的乳霜、胭脂等。她的手刺養著想用它們來涂抹肌膚。上流社會的英國女士是不能化妝的,她也從沒有機會用它們。但倫敦確實充滿了在自己臉上涂抹胭脂以吸引男人的婦女,而它似乎確實很有效。
那些胭脂、朱粉、唇膏及眼影對安妮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剛決定先涂涂看,再快速地洗掉它,就听到維奇醇厚的聲音。「那年輕的惡魔該死地到哪兒去了?」
她將那些小瓶罐一舉掃到棉褲堆中,包成包裹,挾在腋下。她必須等回到「飛龍號」上獨屬于她的艙房時。突然間她了解到自己即將開始的大冒險。只有年輕的男人能游歷歐陸,年輕的女人是不被允許的。打扮成男人確實有其好處。
維奇抬了個小箱子,布約翰提著行李跟在後面。安妮立刻就起疑了。維奇在走私些什麼?她的好奇心快要吞沒她了,她一再地瞄向他帶上船的那個神秘箱子。
「好奇心殺死貓。」維奇逮到安妮的視線,嘲弄地道。
她抬起下顎,氣憤他總是能夠如此輕易地讀穿她的心。維奇劃到了「飛龍號」邊,他站起來穩住船。「把箱子遞給我。」他命令道。
安妮俯身要抬起箱子,卻發覺自己沒有辦法。
「你舉不起它是因為里面裝滿了我辛苦賺來的金子,準備用來付你該死的貨物的。」
安妮張大了嘴巴,看著他輕易地把箱子扛上一方肩頭,爬上船。她看見他走到船首。「起瞄,貝先生!升帆!」安妮回到自己的艙房時,听見他深沉的聲音喊道。
柏克為她收拾的行李放在船艙里,她把走私來的化妝品藏在安利的衣服下面。她慶幸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艙房,她知道自己絕對受不了和那些粗魯、可憎的船員在一起。
安妮不想加入他們用餐,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指望等人伺候。事實上維奇已表明了她在船上時必需工作。她內心里害怕他已給她指派好一些卑下的差事。
門上傳來敲門聲。她原期望來人是維奇,出乎她意料的,是麥克文端著個餐盤。
「船長的命令,今晚你不要露面,先生。」
「謝了,老麥,聞起來好香。」麥克文笑起來時真像極了鼬鼠。
「如果我的烹飪工夫差勁,船長早把我剁成八塊,丟下船了。我以前也和他出過海。」
安妮拉下假發、靴子,躺在吊床上享受她的晚餐。晚餐確實美味可口,瞧麥克文的樣子,你會以為他只能煮出豬食。
安妮一面用晚餐,一面在心里擔心自己怎麼有辦法在晃個不停的吊床上睡一整夜。結果她卻是一用完晚餐就睡了,然而她的夢境一點也不安詳——她在船上忙著一個又一個的差事,水手們嘲弄地叫她「花褲子」。她必須用小刷子刷地板,還得倒所有的尿壺。她用各種她所能想到的髒話罵沙維奇。
清晨時,她僵硬的下了吊床,害怕著這一天等待著她的踐役。她將黑發撥到後面,用皮索束起來。她穿上靴子,走到甲板上。
她驚訝地發現船已靠了港,維奇剛由岸上回到船上。她看見他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而且沒有刮胡子,安妮睜大了眼楮。
「我們不可能在法國。」
「我們當然是。這是艘快船。那是波本。」他對小鎮點點頭。
她武裝好自己,等待著他下令。但那一點也不是她所預料的。
「修飾一下你自己,中午時我們就會到哈佛港。如果你還堅持要買法國的最新流行,哈佛的倉庫里堆滿了女人的玩意兒。我想我最好陪你去挑選,你可能不知道女人在衣服、裙子底下偏好些什麼。」
「你會大吃一驚的。」安妮澀澀地道,痛恨他豐富的性經驗。「你剛去了哪里?」安妮問。
「是誰想知道了?」維奇冰冷的目光掃過來。
「只是好奇。」安妮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