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不客氣的踏進門內,對上的便是樓輕舞不悅的表情,他先是一怔,再來是不可置信的摀上心坎,瞠目結舌的樣子看來是受到相當大的驚嚇。
表方盡其所能的壓低聲音︰「少主已有多日未曾歇息,不管宰輔有多大的事請等少主醒了再說。」這個家伙就不能識相一點嗎?真想一掌敲昏他。
「你是……」宰輔壓根沒理鬼方說了什麼,注意力早被坐在書案後的女子吸引了去,渾然不知兩顆眼珠幾近無禮的瞪住她,原本陰沉的唇微微抖著,精明的眼竟蒙上一股叫做害怕的陌生東西。
「宰輔,為人臣子最起碼的尊重您沒忘吧?」鬼方很慎重的提醒他,深怕這活力充沛的要臣一個太過激動,手很有先見之明的攔住他繼續往前。
樓輕舞也由責怪的眼神慢慢轉為疑惑,這個人……
不死心的宰輔還想上前看清楚,就被鬼方給及時拉住。
「宰輔大人就先回去,等少主醒了小的自然會派人去通知您,您就請吧。」這家伙全身上下在抖什麼啊?就算冒犯了少主也用不著這麼害怕,少主又不可能因為這小小的冒犯就剁了他的頭,膽子還真小得可以。
死拉活拖,鬼方硬是把僵直在原地的宰輔給趕出門外,直慶幸沒把多日未曾闔眼的少主給吵醒。
***
狂風襲卷著沙塵,扶搖沿著石壁拍打上高築的城牆,更無情的襲上佇立在城牆邊上的人影,衣飛作響。
樓輕舞低眼睇看著垂陽西墜的鬼域,任冷冽的寒風直撲上同樣無所覺的面頰,陷入手心的指甲卻讓她憶起痛的感覺……為何還要想起?那段空留血恨的記憶早該過去的。
「這里風大,要是你想欣賞鬼域可以讓老大帶你去。」巡視城樓打這里經過的南昊笑嘻嘻的擺月兌最後一個石階走過來,在看見她蒼白的側臉時,斂去了笑意,眉還微皺起來。
「你看起來不太好。」
抬眼看了下來人,樓輕舞覆又將目光停滯在城下的某一處,吶吶的應聲︰「我沒事。」
「女人心,海底針,要是嘴上說沒事就是表示心里有事,是不是老大又給你氣受了?別想太多啦,老大那個人啊,除了臉皮冷了一點之外,其他的一點看頭也沒有,你可以盡量的騎到他頭上作亂。」不同於其他兄弟的俊邪外表,身材魁梧又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的南昊十足像個開朗的大男孩,他相當慷慨的自暴兄弟的弱點,要是嫌這樣的暗示不夠,那他還可以提供得更詳細點,流鼻血這件事他光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我要離開這里……」垂首的人忽然這麼呢喃,轉身面向南昊又重述了一遍︰「我要離開這里。」語意堅定,就如同她當初毫不猶豫只身進入鬼域時的心境。
如今她就像溺斃的人一樣,不管捉到的是什麼她都只能抱住不放,東祈不可能放她走的,因為他們之間隱約多了一條斬不斷的心弦,更造就了她想逃離的原因之一,她好害怕,怕他的黑眸看著她時所帶給她的悸動,那些無法控制的情感,洶涌澎湃的令她抵擋不住,幾乎就要挖出她深埋起來的記憶,所以她只能試著求助於其他人,幫助她離開這混沌復雜的地方。
看著未來大嫂抖得快散掉的嬌弱身子,南昊不知如何是好的抓了抓頭。
「待在這里不好嗎?是吃不好還是睡不安穩啊?東院的伙食應該不錯才是啊?」半點頭緒也模不著邊,南昊唯一有的認知是他可還沒大膽到插手老大的私事,何況他也覺得是該有個女人來瓜分老大的注意力了,免得老大老是盯著三個弟弟,沒事就捉來開刀炮轟一陣,很傷耳朵的。
「連你也不能幫我……」颶風中,單薄的身子更形搖晃,彷佛隨時會散成一片片,隨風飛走。
「你……真糟糕,我最怕女人這副楚楚可憐樣了,要是有什麼委屈可以跟老大說嘛,他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別忘了你可是鬼域未來的少主妃,誰要是敢欺負你擺明了就是不想活,而且,要是我私下讓你離開鬼域,那老大非宰了我不可,這忙,你要我怎麼幫啊?」早知道……就裝做沒看見,看未來大嫂悲慘兮兮的樣子,他還真覺得有點麻煩哩。
「為何偏偏是我?他是鬼域的少主,誰都能挑,也任誰都願意被挑,為什麼就要勉強我?他以為他是誰啊!什麼都由他說了算,為何我就非答應他的條件不可?」樓輕舞的表情轉為激動氣憤,那個自大狂,憑什麼可以這麼擺布她?
南昊被問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忙著安慰她︰「你就這麼痛恨老大啊?可是我瞧你們……」他被突如其來的大吼給嚇得吞回「郎情妾意」四個斗大字,噤住聲任她盡情的宣泄。
「不嫁!不嫁!我不會嫁給他!為何……為何就是要逼我?」長發逆著風拍打在冰冷的臉上,她猛搖頭的低喊聲在今天之後更加確定了。
呃……女人一發起飆來都這麼可怕嗎?他本人可是覺得……好可怕。
幾乎哽咽的聲音讓南昊以為再來會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趕快為未來大嫂解釋造成這段孽緣……不,是良緣的始末因由。
「你知道紫荊鐲代表的意義嗎?」見她茫然的抬起眼望著他,南昊終於在心里頭重重嘆了口怨氣,就知道老大根本沒向她解釋,真不懂那個純情男在矜持些什麼。
「打小,王母便讓我們兄弟各自保管一樣聖物,听起來好像是什麼了不起的玩意兒,其實說穿了,不過是當年王父文定時贈予王母的定情飾品,價值連城這點倒是真的,而托給我們的用意是要我們將聖物轉交給中意的女子,每樣飾品各具不同的意義;像你手中的紫荊鐲,代表的是王者的象徵,是鬼母用來傳給長媳的,意義比起其他三件物品大上許多,所以當紫荊鐲不見的那天起,就是老大惡夢的開始,他怕哪一天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拿紫荊鐲來威脅他,你知道,被人逼婚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南昊狹促的以眼示意,指的正好就是她現在這副「前途無亮」的模樣。
從未听聞此事,樓輕舞這下所有的注意力全轉到聖物上頭。
「那……為何要精心設計這道鎖呢?」她著實模不透這個地方的人到底在想什麼,既然要贈給心上人就更不該設計鎖了,要是被偷了怎麼辦,就像她這樣,所鎖非人,那豈不更麻煩?
「沒錯,就像你戴的紫荊鐲一樣,這幾樣飾品皆有個巧妙的設計,就是一道鎖,除了王父特別打造的金鎖匙之外沒人打得開,王母曾對我們說過,她只認定東西戴在誰身上,誰便是她的兒媳婦。」南昊不好意思的解釋,有這樣任性妄為的娘親他們四兄弟也只能認栽了,也難怪一向討厭女人的老二會把他分到的聖物當寶一樣,就怕一不小心被女人給撿走。
「我可以向鬼母解釋這樁誤會,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這鐲子是用來干嘛的,而且偷東西的人是我師父又不是我!」
靶情不是兩情相悅才算數嗎?難不成他們還想用強的?堂堂一域之母,應該是個講道理的人吧?偏偏……偏偏她的心里就是有那麼一份不好的預感。
「我跟你說實話你可別不信,我長那麼大還沒見過王母講過一次道理,在鬼域里她說的話就是天理,連我王父都任她亂來,王母還說要是被鎖住的女子死都不嫁,那就……那就……」南昊愈說愈尷尬,一邊還直搓著臉頰,欲言又止。女人蠻橫的條件無非是背後有個放縱她的男人在撐腰,而放縱她的那個男人竟然還是他們冷酷到極點的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