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
「這些年來安靜站在一旁的我,看得比誰都還清楚。」邱邑迎向他受傷的目光,眼眸里滿是莫可奈何。「如今會走到這個地步,你和他都沒有錯,我明白為什麼晉爺會這麼做,他已經失去太多,就連你也失去,他受不了,若換作是我,也會和他一樣。」
迸奎震幾乎無法站穩腳步,和鎮定的邱邑相較下,他顯得慌亂。
「他一個人過得很不袂樂,但是卻走不開,有時他會一個人沉思許久,直到我出聲喚他才回過神,在那一刻里,你曉得我看見什麼嗎?」縱然時光流逝已有十二載,晉爺仍然忘不了。「他眼底的傷,和他的眼淚。時間對他而言,不足以彌補心底的痛。你走了,而他什麼都沒有了。
「縱然官大權重又如何?悲傷的時候找不到人訴說,高興的時候沒人和他一塊分享,就連笑,都得先騙過自己才能騙得了別人,你曉得嗎?他活在自己堆砌而成的謊言里,告訴我他過得很快樂、很充實,很高興上天賜給他富裕的生活,但看在我眼里他卻是一貧如洗呀!」
夜深露重,陣陣夜風有著沁透人心的寒意,教古奎震不寒而栗。
「他的傷口沒有人發覺,就連我也是在無意間才看見的。」豆大汗珠滑過臉頰,邱邑暗自沖開被制的穴道,向後退了好幾步,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頹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很抱歉把畢顏小姐卷入這場恩怨里,她是個單純沒有心機的女孩,卻讓她看見這麼殘酷的事實。」
「邱邑!」直到這一刻,古奎震才驚覺那雙眼也曾出現在另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身上。「不要!」
即便要付出代價?
耳邊回蕩那日和那名老人在橋頭的談話,他終于明白何謂代價!
一「我的能力微薄,不能為晉爺做點什麼,他的哀傷痛苦我無法分擔。」絲絲紅艷的血染在銀白匕首上,看得古奎震膽戰心驚。
「不要!邱邑,別做傻事。」
「他為我做了很多,但我卻無法給予半點回報,震爺,如果你已經得到救贖,那麼請拉他一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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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嗎?」
畢顏回過身,看見晉熹站在涼亭外,兩眼帶笑的看著她。
「嗯。」她回以微笑,卻在轉回頭後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要不要找人聊聊天?」晉熹步入亭內,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就當作是解解悶。」「那你呢?怎這麼晚還沒就寢。」
晉熹指著眼楮底下的那兩圈,「見到沒?它有沒有更黑一點?」他苦笑一聲,「我在熬夜。」
「你要保重身體,我娘說雖然年輕力壯,可是也要好好保養……」
「才能操勞比較久?」他接下她未說完的話,朝她眨眨眼。
畢顏因他滑稽的表情,忍不住笑開來。「對,你真聰明。」
晉熹嘆口氣,「伯母英明,我也很想把這句話奉為圭臬,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該找個人來為你分擔。」
揚揚眉,晉熹沒有說話。
「要不然你真的會很辛苦。」她拍拍他的肩,深感同情。
晉熹笑得很無奈,「畢顏小姐的叮嚀,晉某會放在心上。」
她膘他一眼,曉得他並沒有把她的話听進耳里。
「杏文說這兩天你的食欲不好,叫人很擔心。」
「我只是……」畢顏皺起居,一時間找不到完美的借口。
「只是不能接受他的離開是嗎?」他體貼的說出她不敢說出口的話。
畢顏臉上出現復雜的神色,眼里泛起霧氣。「我……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我無法和你爭辯。」
她放棄在晉熹面前故作鎮定,幽幽問道︰「他年輕時是什麼模樣?听說他是一個將軍,很年輕的將軍。」
「嗯,我想想,時間已經太久遠了。」晉熹的目光霎時變得迷離,仿佛回到那遙遠的過去。「他很厲害,十七歲就為朝廷立下輝煌的汗馬功勞。他肩上背負許多責任,我記得朝廷因他的關系分成保守和革新兩派,保守派認為他是個毛頭小子,援助他只會浪費公帑和兵源,但是革新派卻相信他必然會為這委靡不振的朝廷注人新血。」
畢顏安靜的听著他說,才發現自己對古奎震的認識僅是片面。
「你瞧,這對他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他一個人要背負這麼多輿論壓力,卻還要為自己和古家爭一口氣。事實證明,保守派人士錯了,而那些亮眼戰績對他不過是牛刀小試,他還聯合一些有作為的官員革除舊習,肅清朝野綱紀,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廢除買賣奴隸這一條,當時還引起軒然大波,但是他很用心,盡力去為天下百姓謀福和。」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會離開?」
「官場上的險惡你不會懂的。」他別具深意的看她一眼,而後聳聳肩淡淡的笑。
「遭人陷害?」
「不曉得,要問他才知道。」晉熹仰起頭,今晚的月亮掩在雲層里,讓人覺得有些可惜。「當年,只要揚起那支黑錦旗,敵方見到上頭的錦虎,十個有八個逃的比飛的還快,他就是這麼厲害的一個大人物。」
「你說……你說黑色……黑色的錦旗?」畢顏聲音微顫的問道。晉熹並未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自的往下說︰「旗幟飄揚在戰場上,只要看見那只栩栩如生的錦虎,就可以知道將有一場戰事,無一例外。」他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見到古奎震驃悍的模樣。「一旦你見過他馳騁在沙場上的英姿,就會明白他生來就是該活在戰場上的英雄。」
畢顏抑不住渾身顫抖,雙手緊握成拳,冷汗滑落兩頰,呼吸逐漸變得困難。怎麼是他?怎麼會是他?
「畢顏,你身體不舒服嗎?」見她臉色發白,渾身發抖,晉熹關心的問道。
「你听過一支叫克烈的民族嗎?」
晉熹震驚的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頭錦虎,吞噬掉我族人的性命……」她淚流滿面,無法接受事實。
「你……」晉熹眼底寫滿訝異。
「我還會見到他嗎?」畢顏緊握著拳頭,淚水不停滑落。「這輩子我還會再見到他嗎?」
「畢顏……」
「我們會再見到面嗎?」她激動的大喊,吼聲回蕩在夜風里。「告訴我!」
晉熹擰緊眉,害怕盛怒之下的她听見古奎震最後留下的話後,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畢顏,你冷靜點。」他握住她的肩,見到她那張既心碎又氣憤的臉龐。
「冷靜?若換成是你,你能冷靜嗎?」她生氣的吼著,宣泄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會是他?」
晉熹輕嘆著,卻無法為她做些什麼。
「我還會再見到他嗎?」
「若是再見到他,你會選擇傷害他嗎?」他輕聲問道,「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會祈禱這輩子你再也不會遇上他。」
她氣憤的捶著他的胸口,「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和他一樣,怎麼可以?」
「你們或許還會再見面,但得等到他不再愛你的時候,他是這麼對我說的。」他任她發泄心中的恨意,因為他們都是被命運捉弄而無法得到幸福的人。「那期限,你曉得有多久嗚?」
畢顏無力的掩面,淚水從指縫間流下。
「而代表的意思,你又知道是什麼嗎?」拍拍她的肩,音熹輕聲嘆息。「如果你夠了解他,就會知道那句話的含意。」一個永恆,古奎震選擇換種說法來表明。「我們都是得不到幸福的人,所以你要活得更快樂,就算是為了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