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熹臉上的笑容透著三分寒意,在燭光照耀下更顯詭譎。「是呀,已經十二年了。」時間在眨眼間流逝得飛快,但他卻覺得當年恩怨猶如在昨夜。
「錯了就是錯了,但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的,不是嗎?為什麼你就是執意活在過去?而不肯往前看……你告訴我人要往前看的,難道不是?
當年,他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小乞丐,日子過得艱苦也沒半點尊嚴,還得看人臉色才得以過活,為了一口飯和人打上半天架,連命都可以送掉也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晉熹伸出援手,邱邑相信今日自己不可能會站在這里,活得如此昂然自信。
當他因自己出身卑微,自卑得在人前抬不起頭時,晉熹擋在身前為他掩去所有鄙視的目光,當他沉溺在失父喪母的悲傷時,是晉熹告訴他人要向前走,才能抓住夢想中的幸福快樂……晉熹一直都這麼對他說的。
如今,那段恩怨將晉熹整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那顆清澄明亮的心,已經看不見了。
聞言,晉熹陰冷的面容揚起微笑,「我難道沒有?
他置之一笑的表情有夠虛假!邱邑咽下傷感,強裝鎮定。
「去吧,早去早回。」低首繼續批閱公文,晉熹的催促聲透著一股寒意。
上前拿起那塊紅璩,邱邑顯得步步艱辛。「你知道的……或許我沒有辦法……」接下這紅璩的人,迄今尚未有一個人回來覆命過,他又怎可幸免?
迸奎震的身手,他們都很清楚,邱邑有種被人推下萬丈深淵的感覺,卻無法反抗拒絕。
晉熹抬起眼,冷冷瞪著跟在身邊近二十年的邱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沒有第二條路。
「晉爺……」
「你和我一樣,沒有選擇。」晉熹勾著笑,眯起眼看他,「一開始,我們就沒有選擇的余地,是他逼得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不是?」
他的話冷冷飄散在耳際,邱邑不想听卻不得不听。「我知道,我會去……」轉過身,他要自己別再眷戀。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晉熹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光芒,直到邱邑一掌按上門板,才出聲淡淡的道︰「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
邱邑沒有回答,逕自開門離去。他的話淡得讓人不確定是否真實,卻印在邱邑心底最深處。
是的,他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因為身為一個旁觀者,他看得比誰得都還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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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燒的營火,驅走夜里的寒冷,火光將古奎震的臉映得昏暗不明,那雙銳利的眼眸也顯得有些迷蒙。
一旁的黑馬甩頭噴氣,輕踏著步伐,古奎震忍不住開口道︰「嘿,沉著點。」
望著眼前艷朱色的營火,他將雙手擁在胸前,空蕩的感覺讓他愣了半晌。
她……她已經不在身邊了!
這兩天里,他不知和自己說過幾回,她早已不在身旁了,可他還是無法忘懷。
他會在趕一陣子的路後突然停下腳步,反射性的回過頭,直到馬兒嘶鳴一聲,才笑自己愚蠢,策馬繼續往前。他會在用餐時叫上一碗甜湯,等到酒足飯飽後才發現手邊還擱著甜湯,然後付了錢後匆匆離去。他也會在攤販前停下腳步,看著商人努力叫賣,轉身準備開口時,才發覺身旁根本沒站人,待在原地錯愕許久……
他承認,未適應她不在身邊的事實,所以他做了很多蠢事顯得很可笑。
兩天之內,他笑了好幾遍,每一回都在笑自己奇怪的舉止,而且還笑了很久很久,他花了很多時間在笑自己做的傻事。
他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想笑,仿佛要借著這個動作才會讓自己好過,才能告訴自己往前走。
每當他覺得孤寂時,就會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繼續未完的旅程,但他還是覺得心里很空虛。
閉上眼,他不要自己再多想,怕在越探越深之余,會將自己傷得更深。
月亮高掛夜空,灑落一地銀白光芒,細微的聲響乍然響起,而後遭夜風卷走,古奎震雖然閉目養神,但並沒忽略掉那道聲響,瞬間,肌肉奮起蓄勢待發。
對方悄然無聲潛近他身邊,古奎震握住身側大刀,輕力一使寒刀出鞘,擋下對方揮來的長劍。定眼一瞧,他見到發出攻勢的男人,腰際上掛著一塊通體紅艷的璩玉。
錯不了,就是他們!
榜開長劍,他閃過左方掃來的劍氣,翻過身站穩腳步,氣一提砍向前方,兵刀發出相擊的聲響,聲聲尖銳直逼入心。
墨黑色的眼里寫滿戒備,古奎震手中的刀劃開其中一人的胸膛,悶哼聲緊接而來。他身一撤,站定後又劈開一柄長劍,乘隙砍下對方的頭。
迸奎震身手俐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居倒敵方,刀口上染滿熱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透冷的殺意。
他舉刀擋下一把真朝他劈來的銳劍,目光掃向來人,古奎震眼里閃過一絲光芒,這雙眼他曾經見過,但此刻卻憶不起。
眯起眼,他看向男人腰上掛著的紅璩,就是一開始朝他發動攻勢的人。頭一偏,他及時閃過長劍,這人的身手比起以往那些殺手還要矯健。
迸奎震決定先解決其他人,再和他交手,若自己下手夠仁慈小心,或許還能從他嘴理問出些蛛絲馬跡。
心念一轉,古奎震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攻勢越發凌厲,沒有多久的時間,樹林里只剩腰上掛著紅璩的男子和他雙雙對峙。四目相對,他敏銳的捕捉到對方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率先出手欲將對方擒下。
他一定曾在某處見過那雙眼,要不怎有相識的感覺?古奎震一邊出手還擊,一邊在心底揣測來人身分。
手一揮,他劈落黑衣人的劍,大刀擱在他的頸項上,手迅速點住他的穴道,活捉對手。
迸奎震盯著那雙眼許久,伸手扯下黑衣人蒙在臉上的布巾,當下卻傻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邱邑看著他,一聲末吭。見到古奎震滿是錯愕的表情,他只能感到抱歉卻也無可奈何。
「怎麼……怎麼會是你?」
腳邊倒臥數十具尸體,沾上熱血的黃土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詭譎,看在邱邑的眼底十分心痛,這些無端遭卷入的人,是何其的無辜。
「回答我!」古奎震怒不可遏,握著刀的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邱邑抿著唇,不發一語。
「說不說?」大刀擱在他頸項上,古奎震既震驚又憤怒。
「小的無言以對。」
「該死的為什麼是你?」他大吼一聲,「告訴我,為什麼會是你?」
邱邑嘆口氣,「震爺,對你,我感到十分抱歉。」
他頹然的將刀收回,掏出懷里的紅璩,「原來這些年來,和我有糾葛牽扯的人竟然近在眼前。」躺在掌心里的紅璩,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對于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邱邑只能說聲抱歉……」他強做鎮定,卻忍不住語氣里的哽咽。
「這塊璩玉的主人是你嗚?」古奎震揚高手里的紅璩,艷朱色的光澤映入兩人眼里。「告訴我。」
「是,是我。」
「說謊!你和他們一樣都是餃命而來的傀儡。」古奎震氣得將那塊紅璩擲到他身上,「要不這是什麼?」他粗魯的扯斷邱邑腰上的紅璩,凶神惡煞的問道。
「你已經知道了,還需要我證實什麼?」邱邑淡淡地問道。
「邱邑,我要你親口對我說!」古奎震失控大叫著。
「事實擺在眼前,就如你所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