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慢郎中,我才是那個急驚風。」他站起身,將她攬進懷里。
「我才不是慢郎中!」她捶了他胸口一記。
迸奎震低笑起來,她氣呼呼的表情很可愛。「慢郎中就是要配急驚風呀,不然和誰配?沒听過什麼鍋配什麼蓋嗎?」
她朝他腰際那把大刀瞄了一眼,「但我覺得你這口大笨鍋,和那把大鐵鏟比較配。」她沒忘了之前,他成天和這把刀兩兩對望,都要在刀口上望穿了個洞。
迸奎震聳聳肩,不在意她的調侃。「你嫉妒?」
「我我我……我才沒有咧!它它它……它說穿了不就是塊鐵,是塊會砍人的鐵罷了。」她才沒有!誰會和一把刀吃醋,誰會做那麼蠢的事!
「我怎麼聞到濃濃的酸味?」他不以為意地說。
「你你你……你胡說八道!」畢顏的小臉艷得像身上那件紅衣裳,她扭起眉惱怒地說︰「它才不是我的情敵!」
「真的沒有?」他拍拍她紅女敕的臉頰,眼底溢滿柔情。
「走啦!」她邁開腳步,想掩飾自己的慌亂。
一只手臂從身後探來環在她腰上,她低頭瞄了一眼,笑容嚼在唇邊。他指上的紅緞帶醒目地映入她眼簾,在這一刻里,她突然覺得幸福,仿佛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拆散他們。
她貪的不就是如此?她伸出手緊包裹著那只溫熱的大掌。
迸奎震笑了,因為她的小動作,沒有太多虛偽做作,簡單卻溫暖他的心,從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掌中就不再有另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溫度,直到現在,身旁多了個她,能牽引他所有喜怒哀樂。
「你瞧!大伙都說震將軍沒死,只有你這愚婦哇啦哇啦直嚷著人家死了。」
「那你見過嗎?」那名婦人氣呼呼地說。
「這位大嫂別激動,我也曾听聞過,有人在邊疆見過他的蹤影,只不過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名斯文的書生笑著打圓場。
「就是嘛,若我這輩子有幸,還真想見他一面。」
「對對對!我挺好奇震將軍究竟長得是圓是扁?竟能在短短時間讓蠻人聞風喪膽。听說他父親也曾是個將軍……哎呀,一時想不起來叫什麼名。」
「我二叔當年在西域做買賣時,就曾見過一個像震將軍的男人喔!」一名年僅十八的少年也加人眾人熱烈的討論。「他年輕時也被朝廷征募過,只不過沒被編到震家軍里,還一度覺得可借呢,但我二嬸就放心了,誰不知當年震家軍是有名的先鋒隊。哪一次凱旋歸來不是九死一生?」
畢顏听得很專心,「他們嘴里的那名將軍是夏有其人嗎?」她拉著他的手,低聲問道。
「或許。」古奎震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二叔有幸曾和他打過照面,他說這世上還真沒見過這等英杰,年僅十七就能號令數萬大軍,無論是調兵遣將、參謀策略皆屬一等一,面臨難關困境卻能迎刀而解,毫不費力,要不他有這等本事,我二叔才不敢相信,朝廷竟會把重任托仔給這個年紀輕得不像話的毛頭小子。」
「就是嘛,才十七歲就手握兵權,任誰也不敢置信。」
眾人七嘴八舌交頭接耳,將自己所听所聞當作寶的交流出去,深怕錯過這場討論。
「他精通戰斗,擅長以寡擊眾,即使敗退也從未慘敗過。」
「震將軍最有名的是在興慶之戰中以五千名精兵,大破蠻人的三萬大軍……」少年比手畫腳的說,「當時情況一度危急,一個閃失就會讓蠻人長驅直入,直揚大散關,好在他引兵抄路途中埋伏,後領將兵挺進興慶直取銀川,才逼得蠻人退守……」
「沒錯!在後援大軍趕至大散關駐軍扎營之時,那場仗老早在興慶就打完了,听說蠻人損失慘重,連夜撤回酒泉,不敢輕言再犯。」
眾人將所有听聞過的事跡傳誦一回,一個又一個獻出最精采的故事,全是關于那個叫震將軍的勇猛傳奇。
在大伙彼此交流得興高采烈時,站在古奎震旁連的中年男人冷不防地問了一聲︰「這位小扮,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瞧你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怎麼?是咱們說得不夠精采,還是沒听過這號人物?」
對方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古奎震只是漠然地掃向一旁,不加理會。
男子一開口後,眾人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對古奎震的來歷與魁梧傲然的模樣很感興趣。
「嘿!你是不是有更好的故事?」那名少年湊過臉問著一臉酷勁的他,絲毫無懼他投來的冷漠眼光。「咱們都很好奇呢!」
迸奎震本想轉過頭不予理會,但畢顏卻輕扯著他,「沒。」他勉強給個答覆。
「你一定听過震將軍這號傳奇人物吧?」
「有。」他討厭這個嘰嘰喳喳的年輕人。
「你看起來像外地來的,曾見過震將軍嗎?」
「沒印象。」他忍住快要自鼻腔里哼出的冷氣,十分克制的回答。
「真可惜,你看起來像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呢。」少年嘆了一口氣覺得很可惜,因為他很少看見有像他如此英姿勃發的男人,不禁對他產生好奇。「他是咱們的英雄,當年就是他只手打下這片江山的,我二叔說他這男人根本就是個傳奇人物。」
「是呀,當時動蕩疾苦的模樣你可能沒體驗過,要不就會和我們一樣感同身受,他簡直是上天賜給這亂世中的一線曙光,咱們就是倚靠他才能活到現在,就是可惜現在下落不明……」
「我再也沒見過比他還要厲害的將領了,多虧老天賜給我們這麼一位英杰,要不……」
迸奎震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嘴里的歌功頌德,听在他耳里覺得很刺耳。「在我眼里,他不過是個差勁的男人。」
他話里的寒氣將在場所有人凍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在那一刻里,眾人似乎能夠感受到他的恨意,十分徹底。
「小子!你別太放肆,震將軍豈是你能侮辱的?」眾人氣得用言語討伐他,直逼他說個分明。
「你怎麼了?沒听過眾怒難犯?」畢顏低聲問道,被他突如其來的怪異舉止給嚇住。他羞辱的,可是這一票叔叔、伯伯、大娘、大嬸們心中的英雄,非同小可。
「這是事實。」古奎震面不改色,未將眾人激憤的模樣看進眼底。
「臭小子!信不信你再多批評震將軍一句,咱們就讓你買副棺材葬在這里。」
迸奎震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沒有半點溫度。「你們曉得那位大英雄身上背負著棄蒼全百姓的罪名嗎?」
「胡說!他為咱們犧牲奉獻,哪里有這項不光彩的罪名?」眾人大嚷一聲,否決他的話。
「你們曉得他當年殺的,不只是那些侵犯邊疆的蠻夷嗎?你們曉得他有多殘酷、多冷血嗎?如果真有因果報應之說,那麼他該是個不得善終的人。」他冷酷笑著,墨黑的眼閃過一抹詭異光芒。「他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偉大,也沒有那麼勇猛果敢,他不過是一介凡人,只是背負太多自己不願承擔的責任,不小心達成眾人的期望。我若說出他曾犯過的錯誤,那麼你們再也不認為那男人是位英雄。」
「他是個既自私,又自負愚蠢的男人,就是因為他一念之間錯誤的判斷,葬送無辜的全命,就是因為他自大的個性,種下不可饒恕的惡果,你們知道嗎?」他眯起眼,冷冷掃向他們。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造成你們的盲目崇拜。若你們將前後因果看一回,就會明白那男人,是全天下罪大惡極的罪人!沒有人會原諒他的錯誤;沒有人!」他的話里少了一份激動,卻有一種讓人冰冷直透心底的寒意,仿佛他嘴里那名男子,犯下無數罪愆,不該被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