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要來了嗎?」巴一宏拖著破皮鞋走了過來,「冷了吧?我幫你賣了一杯人熱女乃茶。」他遞過一瓶罐裝飲料,巴珊珊沉吟了下,還是接過發熱的鐵罐。
「你確定要到我哪里去?我先跟你說喔,我那里跟你住的地方比起來,根本不算人住的地方。」巴一宏嚼著檳榔說道。今天的他有多穿一件防水的外套,因為他原本是要來找齊夜雨的,希望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些。
「再糟的地方我都住餅,你忘了嗎?」就是跟你一起住的時候。
「嘿嘿!說的也是。」巴一宏笑著,一口黑牙相當駭人,「你脾氣不要太拗,夫妻吵架嘛,別搞得太大。」巴珊珊沒有說話,車燈亮了起來,火車在廣播聲中緩緩進站。
今天下午她的夢靨再次出現了,父親沒有騙她,他真的是在別墅附近打電話進來,夜雨家的電話有登記,相當容易尋找,至于他怎麼找到住處,她根本不想多問,或許跟蹤、或許打探,父親的世界是她所不想理解的。
他咧著一口黑牙,在外頭朝她揮手,問著夜雨在不在家,他這個做父親的要親自拜訪一下。他當然是來嚇她的,因為她對外說他是個死人,這是個多好的威脅方式?
接過,她提著小行李走出來,劈頭第一句就是跟他說︰「我要離家出走。」局勢瞬間變化,巴一宏還有點措手不及。
巴珊珊知道他是來要錢的,她知道這輩子,父親的陰影會永遠穿著她,他會貪得無厭的繼續跟她要錢去花,他會變本加厲,因為這里有座齊田集團的錢山取之不盡。
他會用各種方法威脅她,不管是戳破她的謊言,或是去毀壞夜雨的名聲,父親為了拿錢買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她不想成為夜雨的包袱,她壓根就是個配不上王子的假公主,她心知肚明,她跟夜雨之間,沒有一樣是能夠並駕齊驅的,她只是享受著幸福,逃避不去想未來的事而已。
日子久了,夜雨會發現她數不完的缺陷……他們以後還得回到歐洲去,那兒更是叫她自慚形穢的環境,什麼都不會的她、連個好學歷都沒有的她、就是英文都說不好的她,遲早會讓夜雨變成笑話。
她不敢想象未來的媒體會怎麼報導?愛樂小提琴首席Damien的妻子,是個連基本國際語言都听不懂的人?
媒體回去挖掘她的身世,那種難堪的過去,怎能登上大雅之堂?
夜雨是個很好的情人、完美的丈夫,雖然他們彼此還在學習,但這一陣子她已經度過人生最美好幸福的日子,一切像是場夢,只是到了夢醒的時刻。
一切都是她不好,她的出身不好、她的爸爸不好,她的過去是快抹煞不掉污點。
她必須在這之前踩下煞車,讓彼此回歸各自的道路,她這種出身的人,就應該回到污泥里去,城堡里已經有一位紅發的公主在等待,她很適合夜雨的,論才貌、論家世,都是完美的搭配。
她也有個孩子,同樣屬于夜雨的啊。
她深深覺得愛莉這個人出現得太是時候了,剛好給了她一個可以離開的定心丸,夜雨可以重新接受她,他們本來就是情人,而她剛好可以藉此銷聲匿跡,並且斷絕父親可能有的軌跡。
她以吵架為名,說要住到父親那里去,她跟父親說,她受不了夜雨的驕傲自大,他們前晚大吵了一架,所以她打算上演一套離家出走。
氣消後的齊夜雨會尋找她,然後父親可以以其他親人的身份出現,帶她回來,這樣夜雨就會很感激他,不但會致贈謝禮,也可以打好關系,
她說夜雨是個慷慨的人,父親看她的飾品應該就可得知一、二。
「女兒啊,你說要失蹤幾天比較好?」火車上,巴一宏滿腦子都是如意算盤。
「要等她很著急很著急。」巴珊珊喉頭緊窒著,說話都會顫抖。
「對對對,這樣你回去時他才會很高興。」巴一宏樂不可支的繼續盤算,「那你覺得爸要用什麼身份去啊?你大伯?還是誰?」
「隨便你。」她捧著手里的鐵罐女乃茶,女乃茶傳來的溫暖,穿不進她的心窩里。
「好好,這爸爸再想……」巴一宏看了她一眼,突然搖了搖頭,「珊珊啊,爸很謝謝你,幫爸想了這麼一個好法子。」
「那是因為他對我不好,我也沒必要幫他設想那麼多。」她一臉賭氣的模樣,心里卻在吶喊著對不起。
「噯!他不錯啦,爸調查過了,他是齊田集團的公子耶!真有你的,釣到這麼一個金龜婿。」巴一宏競伸長了手。接過了巴珊珊,「幸好你還沒忘記爸爸,爸很感動!放心好了,爸只是欠人家錢,這筆錢還清厚,爸一定會努力向上、改過自新。」
巴珊珊沉下眼色,悠悠的轉向他,「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的,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巴一宏心虛的回應著,不知道接著巴珊珊的手腕間,有著全新的注射痕跡。「說真的,你不氣爸吧?」
「怎麼會呢?我們是父女啊!」巴珊珊揚起微笑,盡避那笑容淒楚,她還是能自然的說謊。
她已經說了那麼多謊了,再多一個也無妨吧。
爸,就是因為我們是父女,所以女兒絕對不會讓你淒涼的死在針筒堆里……我會讓您戒毒,就算把您移送法辦,也在所不惜。
第10章
落葉自樹梢飄下,隨著風落在齊夜雨的腳邊,他不自覺的抬首望向路邊的樹林,這才發現,秋天轉眼間已然逼近。
而他懷有身孕的妻子,卻無聲無息,人間蒸發了兩個月。
他心急如焚的站在人行道上,她竟然沒有回去天使育幼院。
她能去哪?珊珊從小就在那一塊土地長大,之前的育幼院已經改建成大樓,她的家,只剩下天使育幼院啊。
樓梯上齊錦瑟匆匆的走下來,他剛從警察局出來,一臉沒好消息的樣子。
「大哥。他趕忙迎上前去,他說了沒?」
「老話一句,不知道。」齊錦瑟也眉頭深鎖,「他還罵了一連串,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齊夜雨氣極了,他好歹是她父親,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若非怕當場失控打人,他也不會要大哥代替他去追問巴一宏。
就在珊珊失蹤後沒一個星期,跟大哥關系良好的一個律師突然來電,說在苗栗有個毒犯,指名要找齊夜雨,嚷著說他是他的岳父,因為事關齊家,因此這位律師一得到消息,立刻通知現在當家作主的大哥。
大哥瞞著他,開車到苗栗,果然在警局里見著齜牙咧嘴的巴一宏,確定這人真的是珊珊的父親,大哥馬上聯絡他下苗栗了解情況。
然而除了巴一宏落網是珊珊設下的局,他最關心她的下落卻什麼也沒打听到。
謗據警方盤問到的筆錄,巴一宏講買毒品的錢是從珊珊身上挖來的,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毒品的極樂天堂中時,珊珊報了警,警方循線抵達時,大門敞開,而珊珊也就此下落不明。
只要問起巴一宏,他除了把珊珊咒罵一遍外,其他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搞到都要移送勤戒所了,還是只會詛咒珊珊會因不孝而下地獄。
采楓征信社的手下也很努力了,但他們再怎樣都查不到她離開火車站後的下落。巴珊珊最後的行蹤,似乎是在苗栗火車站旁的客運站。
齊夜雨在那兒守過四十八小時,覺得自己在等待一個可笑的奇跡,在車上忍不住的流下眼淚。
「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為什麼她要離開我?」這是他覺得最無法理解的。「我為了她改變了多少?我願意為了她安定,我願意給她最大的照顧,我究竟哪里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