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個帶傷之人嗎?」
積壓許久的心事總算放下來了,白雪棠如釋重負,隨即板起臉,冷冷道︰
「你來做什麼?夜探女子閨房,算什麼正人君子!」
凌允飛笑道︰「我本來就不是正人君子,你現在才知道嗎?」
白雪棠一怔,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後端整面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允飛神清氣爽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等她招呼,徑自倒了杯茶水,大剌剌地喝了起來。
白雪棠矜持的站離他好遠,明明為他平安無事的到來而欣喜,卻又板起一張臉,冷冷的瞪著他。
「雖然在冥霄島上大伙兒已放你一馬,卻不代表以後可以相安無事了。你明目張膽的闖進神武門,難道不怕被撞見嗎?」
凌允飛嘻嘻一笑。「你不忍心我死在別人手里,不是嗎?」見她似乎要發怒,趕忙接口︰「你要親自收拾我的,怎麼可能把這差事丟給旁人?你要我可不肯呢,正所謂‘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白雪棠拉下臉,一掌朝他揮去。
凌允飛飛快的接住她的手,笑道︰「怎麼才一見面就要打人?」
白雪棠微一用力,掙月兌不開,忍不住皺起眉毛,疑惑地打量他。「你的武功……」
凌允飛放開她的手,微微一笑。
白雪棠臉色一沉,冷冷道︰「你練成了?」凌允飛笑而不語。
「這段時間你又害了多少人?」白雪棠瞪著他,恨恨道︰「你永遠不月兌邪惡本性,難道真要如人們所說的十惡不赦嗎?」
在還沒見到他時,希望他練成神功,一旦見了他,忍不住又起捍衛正道的決心。這種邪魔歪道,真不該留在世上荼害世人。
凌允飛微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否則怎會練這冥霄九訣?」
白雪棠冷冷道︰「既然你也承認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之前念在你有傷在身,三番兩次的饒你性命。現在你無病無痛,我們誰也別客氣了,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凌允飛避開她擊來的第一掌,遙遙退開,皺眉道︰「你非得一見面就拼個你死我活嗎?我記得那日在冥霄島上,你那盟主師兄曾說,只要我今後不再奪人內功,前事便一筆勾銷,而你現在憑的是哪一條殺我?」
白雪棠停形,瞪著他道︰「從那日之後,你當真沒再傷人?」
凌允飛沒好氣的說︰「那日之後,我今日還是第一次離開冥霄島。一離開就迫不及待的來尋你,你說我還有那工夫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白雪棠消臉一紅,故意忽略他話中隱藏的情意。「這麼說來,你已練成冥零九訣了?」
凌允飛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那你……」白雪棠本想問他身上積存的毒是否已經消解,卻又不願顯得太過關心。想了想,還是住口不問。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
「為什麼不說?」凌允飛望著她,眼底柔情似水。「你分明就是在意我的,又何必每回見到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敞開心扉真有那麼難嗎?你瞧我不是毫不隱藏的對你表示我的愛慕之意?你難道不該給點回應嗎?」
白雪棠漲紅臉,叱道︰「你……你胡扯!我對你根本沒有……你要我回應什麼?」聲音虛弱無力,似乎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說的。
凌允飛微笑道︰「你騙得了別人,難道也騙得了自己嗎?你敢說這幾個月來,你心里沒有想著我?你如果對我沒有情,方才見到我,又怎會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期待我的出現?你如果心里沒有我,又何必數次對我手下留情?」
他愈說愈逼近她,終至幾乎貼著她,唇幾乎踫到她的臉,氣息若有似無的噴在她臉上。而他的手,也不知何時攬著她的腰,正悄悄地收緊力道。白雪棠暈沉沉的,氣息淺促的瞪著他,腦中一片混亂。他正低下頭,而他的唇就快要踫到她的了……
忽然間,她猛然一掌拍向他胸口,而自己也被他反激而出的力道震得往後跌去,摔倒在牆角邊。
凌允飛撫著胸口,唇角溢出血絲。他茫然的望著她,慢慢浮上一抹苦笑。幸好她無心殺他,否則在他毫無防備之下,這一掌勢必奪去他的性命,而體內自然而然產生的反激力道,只怕也不會讓她好受到哪里去。
「看來你果然是挺討厭我的。」他苦澀的笑說。
白雪棠緩緩地站起來,低垂的頭掩去她眼里的一絲後悔和不舍。
凌允飛望著她,慢慢說︰「既然如此,我走了。只要你一天不願意,我便不會再出現你眼前。你知道該上哪尋我,如果你來,我會當你已經接受我的感情;如果你不來……」他笑了笑,「我想我也不會有太大的意外。」
臨去前,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里的深情和無奈,只怕白雪棠一生都不會忘記。
又過了數日,這夜正是十五,圓盤似的銀月高高掛在天際,引起白雪棠的愁思,忍不住步出別苑,緩緩來到中庭。
皎潔的月光水銀似的月華瀉了一地,她坐上亭子里的石椅,手托香腮,怔怔的望著那輪明月。
曾經每月的這夜,他潛心修練神功,利用捉來的七名武功高手,一點一滴地奪去他們的內力。那時候的他,心里可曾想過這麼做是不道德的?在練功之余,他可曾覺得自己愧對任何人?
為了讓自己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他傷害了多少人,也背負起邪魔歪道的名頭。不但如此,體內更因飲下醉血釀而積存許多難以消除的毒素,這樣值得嗎?為了練一們武功,竟然這麼不擇手段?如今他神功已成,天下也得以太平。從今爾後,武林中人不需提心吊膽、人人自危,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他曾經造下的罪業,是否能得到世人的原諒?
不管他在世人心中的評價如何,那似乎都不干她的事了。曾經,她背負除去他的責任,但東方恕在冥霄島上的一席話,已輕易地卸去他過去所有的罪孽。她與他僅有的交集不存在了,她不需再殺他,這讓她如釋重負,但也有地評的感傷。沒有這光明正大的原因,她又何必再見他?
想到此處,白雪棠心中一凜,為自己想再見他的念頭震驚住了。
餅去的她,將除去他的責任視為理所當然,難道真的只為了替武林鏟奸除惡?還是……還是只是借由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親近他、與他相處?如果那時,真有機會殺了他,她是否會下得了手?而種種不殺他的理由,莫非只是內心深處她為自己找的借口?
他說,她在意他,卻不願敞開心扉;他說她對他有情,只是一再地欺騙自己;他說……
他說他不會再出現她眼前,只等她正視自己的心時,再去找他……白雪棠咬著下唇,腦中一片混沌。他說的是真的嗎?她早就愛上他而不自覺?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比她還早了解自己?
她可以去找他的,他說過他在那兒等著她。何苦再繼續自欺欺人、折磨自己?明明就是想見他的,不是嗎?
白雪棠望著月亮,兀自怔忡不已。
驀地瞥見回廊盡頭,有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來。
白雪棠皺眉,凝目望去,赫然發現那人竟是東方杰。
沒想到這人竟如此命大,原以為那一掌該打得他半殘才是,即使武功不廢,至少也得躺在床上三、五個月,居然沒幾日便能下床走動了。看來她真是小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