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曲廊小徑,來到神武門前殿,瞥見不遠處東方恕正背著身子與某個女子不知低聲商議此汗麼。白雪棠微微皺眉,覺得那名女子似乎有點眼熟。才在思考問,那女子似乎也看見了她,隨即轉身離去。
東方恕回過身,臉上堆著笑容,朝她迎來。
「師妹今日怎麼有空?莫不是嫌別苑里太氣悶?師兄找幾個丫環去服侍你可好?」
白雪棠望了望那女子離去的方向,略一沉吟,便不再理會,轉頭道︰「不必了,我要走了。」
東方恕訝然道︰「走了?是嫌師兄招呼不周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住得好好的為何要走?」東方恕滿臉不解,「可是有誰惹了你不高興?師兄替你作主。」
白雪棠頓了頓,淡淡道︰「我已經處理了。」抬眼望著他,面無表情的說︰「先向師哥賠罪,令公子已……」
話沒說完,忽然一個丫環慌慌張張的奔來。「不好了、不好了!老爺!老爺!少爺他……」
東方恕皺眉叱道︰「什麼事慌慌張張?」
丫環一臉驚惶,喘息的說︰「少爺……少爺不知被誰打傷了,一直嘔血,昏迷不醒呀!」
東方恕一怔,還來不及反應,白雪棠已經開口了︰
「是我打傷的。」
東方恕又驚又怒,強笑道︰「師妹為何……」
白雪棠淡淡道︰「他活該。」
東方恕握緊拳頭,好半晌才慢慢松開,勉強笑了笑。「師妹自然有很好的理由……這孩子莽撞無知,教訓教訓他也好。」
丫環急道︰「可是少爺傷得不輕呀!避家阿福說有可能成為廢人……」
「住嘴!」東方恕瞪著丫環,冷冷道︰「待會請個大夫替少爺看看。這兒沒你的事,下去!」
見丫環離去,白雪棠慢慢開口︰「你不去看看嗎?令公子有可能成為廢人。」
東方恕苦笑道︰「想必是這不孝子做了什麼讓師妹不高興的事,你教訓他教訓的好,就算廢了也是自找苦吃。」
白雪棠不再言語,點點頭,冷冷道︰「那麼我走了。」轉身離去。
「師妹別走呀!」東方恕情急之下扯住她的手腕,隨即像觸電般放開。
白雪棠一怔,方才他拉住她時不知不覺使上內勁,雖然時間極短,但她已可感覺出傳來的那股內力並非師傳本門,反而顯得雜亂。
她低頭沉思,眉心微微蹙起。
東方恕輕咳了聲,笑道︰「師妹何必為了我那不也日子生氣?你教訓也教訓過了,不如就繼續留下來吧。」
見白雪棠似乎不為所動,東方恕又道︰「想當初師父要你到神武門居住,無非是希望你我師兄妹二人互相有個照料。師父也不過就傳了你我二人,如不能同心協力,如何能將師們發揚光大?」
白雪棠兀自低頭沉思,對他的話听而不聞。
「師妹,若是小犬有何得罪之處,也請你念在他是你的晚輩,別再計較了。何況你已經教訓過他了,不是嗎?」東方恕微微一笑,「其實師兄還要感謝你替我教訓教訓這不也日子,即使你不出手,我也會讓這孩子吃點苦頭的。」
見白雪棠始終不言不語,東方恕眉頭微蹙,嘴里依然滔滔不絕的使出看家本領說服著。
白雪棠忽然打斷他的話︰「以後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闖進我住的地方。」說罷,轉身往來處離去。
白雪棠單手支頤,靜靜的坐在桌前,神思卻不知飄到何處了。
窗外夜涼如水,蛙鳴陣陣。如水銀般的月華瀉了一地,悄悄的從窗口探了進來,映照在她的臉上。
離開冥霄島也有數月了,數月來一直神思恍惚,心頭總像壓著一件什麼事。他的傷好了嗎?是否還有人再去尋仇?
他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嗎?為什麼在冥霄島上與他相處月余,卻絲毫感覺不出他像人們口中所說的那麼壞?除了有時輕薄調笑幾句,其它看來,卻像一名儒雅的翩翩君子。是人們誤解他了,還是她識人太淺?
他的神功練成了嗎?這一段時日幾乎足不出戶,無法得知江湖上是否傳出有人被擒練功。如果沒有,是代表他已練成神功,抑或是他終于傷重不治?白雪棠一顫,慌忙拋去腦中的念頭。
她不願他死去……
如果不願他死去,難道希望他再繼續這種為非作歹的事嗎?雖然在冥霄島上,他曾在眾多武林中人面前承諾,他不會再利用他人練功。可是她深知一旦練了冥霄九訣,就無法停止這種慘無人道的事,除非廢去自身所有功力;難道他願意為了承諾,甘心廢去一身武功?
他辦得到嗎?廢去一身苦練不易的功夫,是需要多大的決心哪。學武之人一旦廢去武功,將比一般尋常人行動更加不便,無異是個廢人。而他高傲的性子,真能容忍自己變得如此?也許終此一生,他的行動都需要他人扶持……
白雪棠咬著唇,心里莫名地痛了起來。
她忽然憶起,自己在冥霄島上待了月余,似乎不曾見到他修練冥霄九訣。依她所知,修練此神功,必須每月利用七人的內功修練,當中不可停頓。究竟是他練功時湊巧不被她看見,抑或他早已練成了呢?
白雪棠內心隱隱有種期盼,寧可他已練成神功,而非選上自廢武功一條路。
雖然明知他若是人們口中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練成神功只有如虎添翼、助紂為虐,可是她實在不願見到一個神采飛揚的人被逼得走上自廢武功這條絕路呀。
白雪棠苦惱的捧著臉頰,為自己猶疑不定的心思困惑著。她究竟是站在正道的一邊,或是邪道那邊呢?
據說練了冥零九訣,因體內澎湃的各家內功控制不易,需服飲一種名為醉血釀的毒酒,而他的師妹正巧是世上惟一會釀制此酒的人。雖然明知飲下此酒無異是飲鴆止渴,他還是一杯又一杯的喝下了。就算練成神功,他是否也會死在體內積存的毒液之下?
雖然她對他的師妹頗反感,但她卻是世上惟一能救他的人。既然有法子釀制毒酒,自然有辦法解去此毒,不是嗎?
記得在島上時,他曾為了她和他師妹起爭執。他應該知道自己的性命換之在他師妹的手里,何以……
她的唇邊露出一抹笑容,隨即又擔心起來。以他師妹的性子,會甘心一再地容忍他嗎?別說此後不會替他解毒了,如果他的神功未成,她不再提供醉血釀,他也無生路。
他的師妹……
白雪棠蹙著眉,猛然想起白天遇見那名和東方恕說話的人似乎有幾分像她。但是隔得遠了,看不真切。而東方恕捉住她手腕時傳來的內力,似乎又像是……
白雪棠輕輕一顫,腦中思緒紛亂,捉不住具體的想法,但卻已經驚出她一身冷汗。如果那人真是他的師妹,那他現在……
猛然听見窗欞上傳來一聲異響,白雪棠霍地站起,窗子已被推開了。
那個朝思暮想的容顏赫然出現眼前,嘴角帶著笑容,定定的注視她。
「你……」白雪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指著他微微顫抖。
凌允飛微笑著,「不請我進去坐嗎?」
「我……」
不等白雪棠回答,他徑自從窗子跳了進來。
凌允飛望著她,唇角帶笑,雙眼一瞬不瞬的肝著她。「數月不見,你益發的清麗了。」眼神里有說不盡的溫柔與思慕。
在那樣的眼神注視下,白雪棠莫名的紅了臉頰,不由自主垂下頭,忽又抬起,問道︰「你傷好了嗎?身上的毒不礙事了嗎?」
凌允飛一笑,雙手張開,讓她看個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