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承受那些傷、那些痛,而不是由她來承擔。
再思及車禍發生後君蕙的態度,韋珺山對凌痕感到更加的愧疚。
從那時起,他才知道自己所在意、不願失去的君蕙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她惟一在乎的是打敗他身邊的女人,並將她們一個個踩在腳底下,再對其耀武揚威。
若非自己與凌痕的靈魂錯置,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君蕙壓根就不在乎自己……
不!是他自己為了君蕙蒙蔽了心智,所以之前才會認為是自己不爭氣,使得君蕙沒有安全感而選擇離開他,甚至不肯給他半點機會。
但事實卻是他自己不斷地為君蕙找尋理由,說服自己其實君蕙並不是真的想離開他,而是……不得已……
若非他心底深處有這麼一個為君蕙著想的念頭,他也不會接受凌痕的幫忙。
是他的愚鈍,是他的自欺欺人造成今天的局面,韋珺山既後悔又懊惱地暗忖。
但另一方面,韋珺山又為自己感到慶幸。
慶幸他月兌離了自欺欺人的蠶繭,慶幸自己發現了一件事——凌痕比君蕙重要。
不是因為凌痕幫助他,亦不是因為凌痕擁有美麗的外貌,更不是因為凌痕有著溫柔的個性,而是因為——她有著君蕙所沒有的真誠性情。凌痕表面看起來似乎很暴躁,實際上卻有顆善良又懂得付出的心。她看起來好像伶牙俐齒,實際上比任何人還不懂得強辭奪理。
這段時日里朝夕相處,韋珺山發覺與她在一起,比和其他人在一起還要來得容易,甚至在不知不覺中,他已開始眷戀起在她身邊的感覺,不舍離去。
有時想起……當他們兩人的靈魂各自回到屬于自己的身體後,將無法再如現在一般地朝夕相處,韋珺山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疼了起來。
如今他不再想要破鏡重圓,也已看清了自己的自欺欺人,更清楚自己毋需再因對凌痕產生情意而心生愧疚……
只是他們兩人能如自己所願,成為一對令人欣羨的情侶嗎?
對于不可知的未來,韋珺山只感到忐忑不安。
※※※※※※※※※
再次醒來,凌痕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睡夢中流失了多少的時間,只知四周依舊是一片灰暗。
她已經睡了多久?現在又是幾點了?嗚……為什麼這麼痛?護士沒給她吃止痛藥嗎?
劇烈的疼痛讓凌痕眼角不自覺地泛出淚水。
「嗚……」她本能地申吟出聲。
這次清醒,頭上的疼痛比上次來得更加劇烈。
就在這時,她看見韋珺山睡在病房內的長椅上,一動也不動,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熟的樣子。
可是……她的頭好疼呀!他不知道她的頭會很疼嗎?他不知道自己是照顧她的人。
嗎?怎麼可以睡得這麼熟!凌痕怨懟地看著距離自己不到兩步遠的那只睡豬。」喂!喂!醒醒!」她有氣無力地叫了幾聲,偏偏他連點反應也沒有。「喂!死豬,快點醒醒!」她想加大音量,怎奈身體上的疼痛讓她無法放聲大叫,只因聲音的震動可能致使她的疼痛更加劇烈難當。
突然,眼角瞄到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疊報紙,靈機一動,她將報紙拿了過來,卷成喇叭狀,充當擴音器朝著韋珺山的方向叫道︰「你這只豬,淹水啦!」
怎料韋珺山依然沒半點反應!
奇怪,他平常並不是這麼難叫醒的呀!怎麼這次這樣叫他還是不醒?難道她的聲音真的小到如蚊子在叫?
「天亮了,起床了啦!」
還是沒反應!
嗚……她的頭都快疼死了,他居然還是沒半點反應?不行,她不能放棄,不然再這麼疼下去,不是哭死,就是要疼到天亮,嗚……
「你的石門水庫沒關,里面的東西跑出來了……」
呃!她怎麼會這麼說?
現在的身體雖然是男人,可是實際上還是個女人呀!嗚……都是跟他相處太久了,才會把女孩子的矜持給忘了,嗚……都是他害的啦!
凌痕一時老羞成怒,拿起報紙便一個勁地往韋珺山的腦門打去。
只听見「啪啪啪」以及被打醒的韋珺山「哎呀、哎呀」的哀叫聲。
「喂!你干嗎打人?」
惱怒的凌痕不顧自己的動作牽動了傷口,繼續「啪啪啪」地打著,嘴里有氣無力地罵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啦!」
韋珺山也不管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半夜發起瘋來,一把捉住不斷朝他打來的紙筒,並將它搶了下來。
好在她受傷,力氣不大,不然現在頭頂、臉上可能不只是一點點火辣感而已。
一張臉被打紅了的韋珺山有些惱火地問;「你是在發什麼瘋?才醒來就發神經?」
說我發瘋?凌痕雙眼眯成了一條線,並用鼻孔「哼」了一聲。
「你是嫌我的鼻孔不夠大,所以幫我撐大一點啊?」
他沒好氣地說。
「都是你害的。」
又是這一句!听得韋珺山滿頭霧水。
「什麼都是我害的?我听你一醒來,嘴里就一直念著這一句,還有,你干什麼打人!」就在這時,他看到凌痕的臉龐揪成一團,連忙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痛?」
「哼!」廢話,當然痛!而且是全身都痛!嗚……凌痕早已痛得冷汗直流,只是一想到方才說出不該說的話,就對自己又氣又惱。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舒服,是不是傷口又在痛了?」
怎知他的關心,仍只得到一記悶哼聲。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要氣也先跟我說是不是哪兒病了,我好去請護士來幫你看看,等護土來看過後,要氣再氣。」韋珺山苦口婆心地勸道。
病房內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听到凌痕微弱的聲音——
「我頭痛、全身都痛……」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得不屈服,只好開口說話。
「全身都痛?」
「對。」
「可能是止痛藥的藥效過了,我去找護士。」說完,韋珺山連忙走出病房,到櫃台找值班護士。
凌痕則緊閉雙眸,強忍著上的抽痛。
經過了好一會兒,凌痕听到了腳步聲才睜開雙眼。
只見一名白衣護土走近床邊,看著她問︰「你現在很痛嗎?」
凌痕就像是著見了救命的菩薩,「對,很痛,痛到我快受不了了。」
護士小姐看了一下腕表,再看看掛在床尾的病歷表。「對不起,你可能還得再等個兩小時,我們才能再幫你打止痛針。」
聞言,凌痕怔愣地睜大了雙眼。
「為什麼現在不能打止痛針?」站在一旁的韋珺山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就開始覺得痛了,不過不論是哪一種藥劑,在使用上都有時間限制,太密集使用對病人的身體不好。」
「那現在……」他想問護士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幫凌痕止痛。
「現在,這位先生只能忍了。」護士語帶同情地說。
凌痕一張臉霎時揉成了一團。
「為什麼……止痛劑會對她沒用?」
「可能是因為體質的關系,也有可能是因為酗酒的原因,或是之前有服用過毒品、藥物成癮者,再或者是常使用非成癮性的止痛藥都有可能。」護士大略地將自己所知說了出來。
听完護士的解說,韋珺山內心的歉疚不禁再度泛濫。
「不管是什麼樣的可能,現在韋先生只能暫時忍忍,等時間到了,我再過來幫他打止痛針。如果還有其他的問題,再來找我好了。」說完,護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繼續她的工作。
病房門一關上,韋珺山便走到凌痕的身邊,抬起那只原本屬于自己的大掌,歉疚地說︰「對不起,都是我害的,才會讓你承受這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