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這種事,雖說這是一國的後宮,但易洛自認他的後宮較為單純,幾時听得有謠言傳進他耳里。
「不是什麼妖孽,也不是什麼神仙,她只是個凡人。」他的聲音冷得刺骨。
「那不如趁明晚夜宴,讓眾人瞧個明白,也好杜攸攸眾口啊!」
易洛沉默不語。
易向再逼一步,「你既然不想立後,也有不立後的做法,這樣避離隱藏,難免遭人臆測。」
二人說到這里,已不復之前輕松平常的語氣,而易洛似乎也認真的思考著易向的話。
易向轉以戲弄的口吻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今日就自備拜帖,親往楓林別院,求見那位柳姑娘了。」
其它三人一片叫好附和之聲。
易洛惡目瞪視,語帶威脅︰「你們敢!」
「這位柳姑娘,應該沒你這麼惡形惡狀吧!」易向不理會他,徑自自言自語,其它三人暗自竊笑。
易洛氣極了,也罷。他把心一橫,許了承諾。「明天你們就會看到她。」他知道易向一向說到做到。「既然你回來了,就暫時幫我代理朝政吧!我不上朝了。」正在氣頭上的他,不想再多作停留,轉身離開了靜心堂。
「你到哪兒去?」易向喚住他。
易洛冷哼一聲!「沒有你們的地方。」
易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並不挽留,對房內眾人打了個揖︰「三位大人,小弟不負諸君期望,達成目的。」眾人相視而笑。
三人回了一禮,口呼︰「佩服、佩服。」
夏日炎炎,烈日灼人,蟬嗚不斷。
最近事務繁雜,在靜心堂,易洛總是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感受夏陽的熱度。
現下日正當中,他正舉步回楓林別院的路上,平日回去時大都已夜幕低垂,瞳兒也沒提起,倒不知她日常是怎麼過的。
易洛再怎麼想,也沒想到是眼前這副情景;大扇子、小扇子、人手一把扇子,再加上掛在上頭的兩只大扇簾,眾人努力的揮動,火力都集中在兩個人身上。
看到殊冥王在這時候回來,確實讓別院中的眾人訝異,紛紛起身行禮,王上呼聲不絕于耳,但手中的動作,一直沒停下來。
平常彷若目空一切的秋衾,躺在光滑地板上,接受侍女們搧涼,只是近似施舍般的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閉目把頭轉過一邊去,像死魚一般地躺在地上。
易洛有股沖動,很想用腳去踢踢他,看他是不是死了,不過老實說,他不敢;再說,一國之君去做這種幼稚的動作……有失身分。所以,他也只好忍住了。
不過,他可以感覺到,秋衾的心情好像很浮躁。
上前探視癱在另一邊地板的瞳兒,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手愛憐的輕撫她的額前。「怎麼不到床上去睡?」
瞳兒睜開眼楮,看見是易洛,有氣無力的回答︰「床上熱嘛!對了,你怎麼回來了?」
易洛听然而笑。「事情忙完了就回來啦!這麼熱,可以到橋下那條溪泡泡腳啊!」
坐在地上幫著搧風的小可回話︰「王上不知道,那溪水都被熱燙了。」
「哦……很難受嗎?」易洛不舍的問,見瞳兒汗涔涔的,直覺心疼。
「那還用說,我下山的時候還是初春,春雪剛溶,有幾分特別的寒意;一路向南走來,氣候倒也怡人,怎麼料得到南方的夏天這麼熱,活像在烤大火爐似的。」
說到這里,瞳兒不禁失去理智的哀號出聲︰「天啊!早知道我就過了夏天再下山,也不用受這種罪了。」
听到她這話,易洛很不文雅的笑出聲。
熱昏了的瞳兒渾然未覺,跟著王上發出會心一笑的侍女們,只敢把訝異偷偷藏在心里。
王上不一樣了,她們都察覺得到,自從瞳兒姑娘來了以後,她們在楓林別院看到的是王上以往不曾顯露過的另外一面。
易洛將外層的衣服褪下,打開胸前的幾顆扣子,也享受著室內的搧風,其實里面已經比室外涼了很多,這屋子又是用上好的楓木建造,比一般屋子更陰涼。
他倒忘了,他們二人生長在冰寒之地,先天上的體質對南方過熱的天候難免不適應。
易洛用衣袖擦了擦瞳兒額頭上的薄汗,改天該帶她到泉山的避暑山莊玩玩才是。
「明晚嫵春園要開生日宴,妳陪我一道去吧!」
「嗯。」胡亂應了一聲,瞳兒繼續在熱浪中沉浮,易洛說些什麼,她也無心去听清楚;反正就是要去某個地方嘛!
易洛見她熱紅的雙頰,迷睡的神情,更覺愛憐。
不再吵她,易洛徑自向身旁的侍女吩咐著明晚的細節。
有什麼東西在輕拍著她的臉?她把它揮開,那動作卻仍是繼續。
「……醒醒……瞳兒……醒醒……」
睜開迷蒙的雙眼,一張英挺溫柔的臉佔滿她的眼。「易洛?」
看看窗外,仍是一片灰蒙,離天亮還有一些時候,不會吧!這時候把她叫起來,有什麼大事?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易洛便徑自拉起睡眼惺忪的她往外走,門外的守衛看來很驚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跟來,便直往房前大片楓林中走去。
「怎麼啦?天都還沒亮,大清早的就拉著我往外跑。」
「妳來的這些天,有沒有常來林子里?」
瞳兒搖搖頭,「每天都被熱昏頭了,我才不敢踏出外面半步呢!」
易洛拉著瞳兒輕靠著自己,從背後溫柔地環住她的腰。
「妳感受看看,雖然是炎炎夏季,但晨曉的這一段時間空氣中還是透著些涼意,是不是很舒服?」
依著他的話,瞳兒閉上眼楮,認真的感受體會。
清風徐徐吹來,吹得樹葉陣陣沙沙作響,確實令人很舒服;兩人相視一笑,默默享受這份清晨的怡人舒爽。
易洛察覺有異狀,向後一看,他差點沒翻白眼,只見秋衾揉著睡眼,正佇立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瞳兒輕笑著解釋︰「你不要怪他,他不是不放心,只是習慣使然。」
就算怪他又能怎樣?易洛早已學會把他當成瞳兒的一部分看待了。易洛也只能假裝他不存在一般,與瞳兒共享這一刻的和悅寧靜。過了一會兒,他們再向秋衾望去,倒把二人嚇了一跳。
秋衾竟席地而睡!
瞳兒向易洛答稱︰「我想,他認同你。」
是嗎?能得到他的認同,真是我莫大的榮幸。這是有生以來易洛第一次有這種想法,而讓他產生這種想法的,竟是個十七、八歲、來自深山雪嶺的男孩。
而這一天,易洛一整天都陪在瞳兒身邊,她今天心情也很好,因為易洛命人搬了兩張冰石來,這兩張石床,外表與一般石頭無異,只是顏色淡了些。
但因其身處極寒之地有萬年之久,石頭也具有陰寒特性,被人鑿了來,雕成石床擺在宮中。易洛在知道瞳兒怕熱後,便命人將石床搬了來。
這床躺上去真的冰冰涼涼的好舒服;就算只站在床邊,也能感到床本身所發出的寒氣。
這天,楓林別院的眾人,因著這兩張石床,暫忘了炙夏的酷熱。
鏡中映照的幽幽美人,任由侍女們為她妝點打扮,瞳兒靜靜坐著不發一語,對應著她身後靜佇的秋衾。
自正午開始,華服、珍飾成批成打的送來,任其挑選,對于此舉瞳兒並不熱衷,倒是易洛顯得有些熱心過度。
理所當然,不同的意見自然產生;送來的衣裳清一色以白色為主,但大多仍然華麗繁復得讓瞳兒敬而遠之。
至于易洛挑選的那些,雖然他宣稱已經是最樸素、最高雅的款式,瞳兒仍覺得令她眩目得不敢逼視、難以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