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她不在這兒……你還是死心吧!」
這話一出,令殷孤波傷透了心,眼底熱意來得很急。他當真……放手了嗎?
盎璟丹按住他,以防止他扯裂自己的傷口,但門外卻跨進一道絳紫色的身影,迫人的氣息隨之而來。
「醒了?看來真有精神哪!」
殷孤波瞪著神態始終悠哉,不識何謂憂愁的衛泱,眼中寫滿了厭惡。
「都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
「當年婉兒的死,的確與我有關,可她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而居月就不關我的事了,畢竟放開手的人,不是我!」
「衛泱!」殷孤波吼出聲,運行在體內的真氣突然激動亂行,沖上心口,令他嘔出一口熱血。
「衛泱,你別再刺激孤波,他才剛從鬼門關前走一趟回來,沒必要這麼趕盡殺絕。」
「若不把話說清楚,這小子還在怨天怪地,現在竟然還想把居月的死算在我頭上。」
盎璟丹古怪地看著他,不敢否認衛泱的話,想不到他居然是這樣對殷孤波說,難道衛泱真要放棄取居月的性命,讓她離開貴風茶樓就好了?
「難道不是?你難道沒有因為她的死,而感到輕松快活嗎?」
殷孤波含淚咆叫著,當初婉兒的死,他還沒有在人前如此悲憤過,恐怕是壓抑過了頭,新仇舊恨才會在今日全涌上心頭。
「然而,放開她的手令她葬身谷底死無全尸的人,不是我!」
這一話,重重地擊往殷孤波的心頭,令他失控,瘋狂地咆出聲。
「啊——」
如獅吼般的咆哮,顯露出他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滿腔不甘心的怨恨,終究化作嘴邊嘔出的濕熱新血,染在艷白的單衣上.成了一抹淒艷的紅。
天要絕他、地不留他!他殷孤波注定走在天朝往後的路上,將是行尸走肉!
「孤波,你別這樣對自己。」富璟丹見他不斷嘔出血來,慌得六神無主。
「為什麼……為什麼……」
雖然眼眶濕熱,他卻忍著不讓淚水流出,此時蔓生在心口的痛,更勝皮肉上的疼。
這天底下有沒有一種病,只要得了,就可以忘記前塵過往以及現在身處的痛?
「唉呀,怎麼起來了?這外頭的天很熱哩!身上悶壞了,汗水會沾濕其他沒愈合的傷口,到時就夠你受了。」
拉起袖擺,花復應為殷孤波遮起頭上那一片赤焰的天日。
斑大的身影窩在廊道里,斜斜的天光照了他一身,仍舊驅不走周身的陰冷。
他注定要這樣麻木不仁地度過往後的日子。
「孤波,你坐在這里多久啦?」成天就只會對著這口水池生相思,難不成那女人會從水里走出來不成?
花復應問出了這句話,卻無人回應。
「今天天氣真好……」嘖,都夏日了,這天氣能有多不好?
「你若覺得精神好些了,我們就到外頭去走走晃晃,你陪我買些東西回來可好?」
那雙直望著泉水的瞳眼,絲毫沒有移轉半分,藏匿其間的,只有淡淡的哀愁。
本來想趕他回房歇息,但獨自對著斗室又怕他悶出病來.花復應想想還是拉他去大街上溜達溜達,也總強過睹物思人.暗自傷心啊!
不過說也奇怪,這居月的泉水真有神效,殷孤波身上的刀傷已經好了泰半,短短幾日的光陰過去全都結痂了,就連內功也好了約莫七八成,恢復之快,連衛泱都嘖嘖稱奇,更何況是其他人。
花復應很好奇這口泉水的效用,簡直可比做救命仙丹。但其他人喝了,卻沒有任何神奇的效果,莫非是居月走了以後,這口泉水也跟著喪失神力了?
「走吧!趁現在茶樓里人不多我們出去溜達溜達,晚了,想走還走不開哩!」
花復應笑咪咪地拉起殷孤波,只見他神色呆滯,不見半分喜怒哀樂。
唉,這還能叫做人嗎?比一個行尸走肉還不如!花復應全看在眼里,但是也不敢多言,依舊笑得燦美如花。
兩人自後院里的小門離開茶樓,拐了幾個窄巷,便踏上春風大街。
「嘖,白日就開起賭盤,對面的坊子煩是不煩!」花復應嚷著,這賭坊前不久還將貴風茶樓被砸店的事兒開成賭盤,輸得差點拆下招牌,過沒多久,竟又恢復一片繁榮景象了。
從前,殷孤波還會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應付著,如今要是花復應沒有牽著他,人就像個傻子呆愣在原地,失去從前的威風。
今後,六神該怎麼走下去呢?花復應無奈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有異樣神態,可是心底卻壓著一塊大石,沉甸甸地教人喘不過氣來。
「孤波,這些年來,你後悔過嗎?」她輕聲地問道,拉著他並肩而行。
無奈回應她的,還是只有一片靜寂。
「我曾經很後悔,可是,這幾年過後同頭想想,當初也是想成為英雄才會踏上這條路的。」花復應緊握住他,希望她的話可以讓殷孤波好好振作。
「我想,在居月心中你也是個英雄。」
花復應的話,輕輕敲進了殷孤波這些日子來封閉的心。
「她心底的英雄,最後還是救不了她。_
「你知道嗎,每個女人心底,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英雄。我說你是,是因為我在她眼里看見這個答案。」
「我做不了……她心中的英雄。永遠……都做不了……」
春風大街上,景色依舊,可是看在殷孤波眼中,卻成了那片他方踏離沒多久的大漠……毫無希望。
「她既然走了,你就讓她去吧,這天朝下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過得很好。」
「明天我要到谷底去。」他將所有的相思,全寄托在崖下。「做什麼?」
「帶回她,若能有幸找到的話,就是老天可憐我。」
花復應看著他,秀眉緊扭,她很想告訴他實話。只怕這時,居月也不知死在天朝何處了?
「好吧!我陪你一道去。」就算是了他的一樁心願,何樂而不為?
「謝謝你。」
殷孤波看著掌心里也曾有一雙手牽著自己,那冰涼的觸感,留在他的記憶之中,卻深刻得如鋼刀鑿下。
未來,他只能踏著沒有她相伴的道路……或許,他倆的緣分,就像曇花一現的光陰,夜曇花一見到天明,終該走上的,也是凋零的命運。
抬眼望去,茫茫人海中,哪里能期望再見到她的身影,這終其一生,自己得到夢里才能尋到她了。
「欸,你知道嗎,听說東街的貧窟子有人謠傳著駭人听聞的事兒。」
「啥?那窮得只有鬼才要踏進去的貧窟子,能有什麼流言可傳?你可別信以為真,到時胡亂踏進去讓那群貧民剝了皮,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听說那兒有個女人,以自己的血做藥治人,喝上一口就能長生不老,你說奇不奇?」
花復應見一旁與自己錯身的天朝人嘴里談論起這怪事,還來不及反應,殷孤波便回頭揪著其中一人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說,天朝有個女人能助人長生不老,以血做藥引,是真是假?」
「別別別……我也是听人說的。這位大爺,您真信這流言啊?」
「何時謠傳的?」殷孤波問道,心底焦急萬分。「快說!」
「就……就不過是這幾日的光景嘛。」
松開手,殷孤波眼神銳直地望進花復應的眼里,已經嗅聞到其中詭異的地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十一章
她曾說過,如果可以,願救遍天朝里受病痛宿疾所苦的黎民百姓。只可惜,這樣的善果,最後仍舊沒有得到福報。
「居月,這就是……你想救的天朝人嗎?」她狼狽地倒臥在破屋的牆角邊,身上無處不是傷口,還滲出絲絲艷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