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這決心,帶有毀天滅地的狠絕。
「沒人會犯傻,再說滕罡也還有燦兒要守著,呆子才會把命往火堆里送。」花復應笑言,那聲音宛如風中脆鈴,了亮清響。
「衛泱口里說的婉兒,也是陣里的人嗎?」看殷孤波那狂怒張拔的模樣,居月不認為那女子與他無關。
「婉兒不在六神之內,至于她的一切,你還是向孤波問起吧!答與不答,讓他自己來決定。」
「其實,我很怕一提起他又怒火攻心。」
「也是,他性子時好時壞。」花復應帶她穿過廊道,三兩步轉入茶樓里,見富璟丹和滕罡兩人已坐在里頭,便趕忙介紹。
「這是咱貴風茶樓第一大廚滕罡,旁邊只是區區一個小跑堂,並不重要。」
「欽!你這女人也太過分了!」富璟丹拉開椅,討好地對居月咧開一口白牙。
「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居月。」她的名字一出口,滕罡和花復應彼此對看一眼.不著痕跡地收回眼底一閃而逝的火花。
「唉晴唉唷!真是好名呢,還真是個月殿嫦娥,可比做仙子美人哩!」富璟丹油腔滑調,仿佛滿嘴沾了蜜糖。
「這名字取得還真有意思。」滕罡斟杯茶水給她,隨即又說道︰「傳說這後羿之妻偷了不死藥後奔月成仙,最終成為月神,深居廣寒宮中。不知道這人問,可否真有長生不老的仙跡。」
「別傻了!又不是妖精。」富璟丹對滕罡無意義的話哼了一氣。
「居月姑娘打哪兒來,怎會跟孤波同行?」花復應真沒想到殷孤波會帶個伴兒回城里,再瞧他對居月的呵護,簡直是讓人不敢置信。」
「龍藩鎮。」
「啊?!就是那個天朝人最長命的小鎮嘛!」富璟丹興致高昂的說著他打探來的小道消息,喜孜孜的獻寶。
「你們鎮里最長壽的老人家究竟幾歲了?」听到這話,居月臉色青白,在其他人注視的目光之下,她不知道該怎麼吐出實情。突然肩上遭人按了一掌,抬起頭看原來是殷孤波。
「刺客們掀了龍藩鎮,直接屠村,那里已成斷壁頹垣。」殷孤波坐在她身側,不著痕跡地把富璟丹趕到旁邊去。
「你說皇宮里那票刺客?他們還追到京城之外?」滕罡詫異不已,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初他們闖入茶樓,是為了奪寶器。那至今又是為了什麼換成龍藩鎮?這其中根本沒有任何牽連。」花復應模不著頭緒,如今神器已由六神守護,許多人听聞根本是聞風喪膽。
「入鎮以前,刺客們向我索取寶器,足以見得他們知道六神的動向,甚至我們一切的作為。」
「衛泱難道不清楚?」滕罡擱下茶杯,當初他帶著蔣燦兒入茶樓之前,早就風聲走漏,所以各路人馬尋到貴風茶樓來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雖然那場殺戮並未讓許多人知道,整條春風大街依舊平靜,倒在門口成堆的尸首,也在殺戮結束後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畢,換言之,這所有的風風雨雨簡直是在一夕之間全數完結。
除了隔日茶樓還是未能開張外,所有的血腥早就被衛泱一手抹去,許多住在春風大街上的天朝人至今都還被蒙在鼓里!
「他笑而不語,恐怕心里早有所準備。」殷孤波對于衛泱的心機,一向不多做揣測。「如今他托付的事我已做到,其余的便不在我插手的範圍內。」
盎璟丹問了一句大伙都想知道的事。「你拿了寶器出去,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們相信一口泉能長生不老,並且能行走于天下嗎?」殷孤波難得在他們面前臉上含笑,那表情看來極為詭異。
「這啥鬼話?你當我們三歲小娃呀!」富璟丹拍了桌,想必殷孤波是腦子發傻了,不然就是犯癲了!
「是呀,我也不信!」殷孤波肩一聳再也不作聲。
其余三人,以眼神交流,暗地里盤算著,晚些要窩在一塊兒討論討論,看看到底是殷孤波腦子壞了,還是他們自個兒的耳朵听錯了?
茶樓里,沒幾個吃茶的客人,而花復應那方桌上卻透著古怪的氛圍,有如方才那場來得很急又退得很快的分龍雨,讓人模不透其中道理。
就在午後方初晴的時分,茶樓後邊兒的二廚子突然向前頭喊了一聲——
「花大掌櫃,你趕緊來看看這怪事兒入咱們貴風茶樓啦!」
「什麼?」花復應提起裙,那雙秀眉扭得很緊,沒見這時候是他們休憩時分,嚷得那麼大聲是存心要壞誰的心情啊!
「咱茶樓里,有口泉眼涌出水來了呀!」
第九章
「是哪個皮癢欠人揍的,竟在這里給我鑿井?」端起晚娘面孔,花復應那模樣嗆得駭人,見這離廚房外頭有三尺之距的地上,竟多了兩個男人拳頭大的水窪,她氣急敗壞的瞪圓了一雙杏眼。
一群人圍在一口沒有幾寸大的水坑旁,低頭探著不斷自地底涌現的水氣,個個是瞠目結舌。
「花大掌櫃,沒人會在這里鑿井呀,咱茶樓里本來就有口大井了,哪還需要費事兒鑿個小井來礙事?」二廚擰著眉,這突然涌出地表的水,古怪得讓人生疑。
「這不像是有人鑿過的痕跡。」滕罡蹲,模了模缺口的泥地。「再說,當初茶樓挑中這塊地,就是因為這方位為旱,合六神所居才會在此落腳。」
起初,茶樓里的大井鑿了數月之久,想在旱地里尋水源本來就不合理,若不是衛泱說天朝只有這塊地有旱中夾水的奇異風水,他們才不可能鑿到水井。
而今,大井之外的這塊旱地卻出現水窪,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古怪。
居月瞪著地上的趵突泉,心底頓時涼意盡生。「不可能……」
在她身側的殷孤波見到她臉色灰白如死蠟,立刻彎下去以指揩水,抹進自己嘴里。
「怎麼會這樣?」特殊甘甜的氣息漫進唇齒間,讓殷孤波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你以為自個兒揀中的差事兒,真是那麼簡單?」後頭冷冷飄來一聲謔笑的話語,是衛泱姍姍來遲的身影。
「不老泉已經在我手里死去!」殷孤波站起身,寫在眼里的情緒,復雜難辨。
「你有親眼所見嗎?」手里的波扇搖得輕柔,衛泱嘴邊的笑意不及眼底的質疑來得深刻。
「但我確實看見。」居月兩拳緊握,留在手心里的疤痕,還清清楚楚的像是鐵烙的痕跡。
「這世上,許多事並非親眼所見就能成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然無從辨起。」那雙始終飽含心機的眼眸,在看向居月時更加深沉。
殷孤波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出此差池,讓他顏面盡失!
「所以,寶器里盛裝的,並非是不老泉的最後一口氣?」
「既然它能落腳在此,你說這泉池難道不是死灰復燃?」衛泱擱下波扇,手里狠勁一捏,那把扇子登時裂成碎片不成模樣。「孤波,你讓我太失望了!」
「我的血,難道不能毀了不老泉?」殷孤波明明對她說過,她的血能滅泉池,如今子泉如果重獲新生,那他們分明是白忙一場!
「當時,我用居月的血,徹底讓百壽井干涸成為沙地。」
「你難道忘了我對你說的話?」衛泱眉一揚,微掀嘴角,那笑容冷得可以透進血骨里,並帶有一股折磨人的邪氣。
殷孤波不自覺地兩摯握緊,目光卻極為冷靜地看著居月。「不老泉,寄宿在福澤人之心底,歷久不衰——」「孤波,我要你殺了她!」
「你該死!」
一聲暴怒之後,絳青色的身影沖過去,揪起衛泱的衣襟,飛快的落拳揮去,企圖發泄心頭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