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已在天朝中沉寂許久,就算真是引來仇人,也不會在今晚。」滕罡壓低聲音,認為對方應是沖著蔣奾兒來的。
「難道會是我……」話說一半,她變得有些心虛。「會不會太倒楣了些?」
「看來蔣氏的傳聞,至今還有人在傳。要不,你也不會居無定所。」他也是尋了她半年的光陰,才意外遇見她。
「我看起來像是個傳奇人物嗎?」蔣奾兒沮喪,她一臉病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神力的人!大家是怎麼了?難道都不能高抬貴手放她這可憐弱女子一馬嗎?
「平庸無奇。」滕罡據實以答。
坦白說,他一點也不認為蔣奾兒有本事可以造神器,更遑論掀起天朝的風雲。畢竟她看起來就是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模樣!
蔣奾兒冷笑,要不是眼下有人登門找碴,她定是一拳捶往他的頭頂。「真感謝滕爺的夸獎。」
「噓……」滕罡將她攬得更緊,全神戒備留意對方行動。
「滕罡,若真的出事,你可千萬別丟下我一個人。」蔣奾兒緊捉著他的衣襟,這些年她逃離有心人的追趕,卻從沒有一回真正與對方打過照面。
她听爹爹說,蔣氏注定一輩子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不可以隨意落地生根,以免引來禍端。
從前,她一個人傻里傻氣過日子也就算了,如今他闖入她的生命里,就立刻帶領她見識到何謂江湖風雨。
蔣奾兒不知該嘲諷自己是掃把星,還是專司好運的神只從未降臨在她的人生,導致今日生死僅在一線間……
第六章
「你說你不會拋下我的!」
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在子夜的幽林里響起,蔣奾兒怒火未平。
「我沒這樣說過。」
一手拖著她,滕罡一手按著腰上大刀,方才一場混戰,讓他見識到她可怕的尖叫聲可媲美最厲害的殺人暗器!
「你!」蔣奾兒恨不得咬他一口。「我以為你算是男子漢!」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更應當這樣做才對。
好歹他們倆也有過幾餐飯的情誼,他見死不救算啥好漢?
「先前你還說我是匪類。」縱然在逃亡之際,滕罡談笑風生的本領令蔣奾兒不禁傻眼。
「那我立刻收回那些話!听到沒?」識時務者為俊杰,這點蔣奾兒倒是非常能屈能伸。
滕罡忍不住笑了,這丫頭真是沒節操,老是見風轉舵。
兩人自屋外奔出,轉往後邊舊茅舍,滕罡急忙解下韁繩,翻身上馬,帶著她疾馳而去,盼能甩月兌後面的追兵。
若是以往,滕罡必定是正面迎敵,無所畏懼,而今,多了個手無縛雞之力、心性怯弱的她,他怎麼能冒這個險。
因此,他做出這輩子從不曾做過的事——跑、給、別、人、追!
他過慣了刀光劍影的生活,而她卻從未經歷大風大浪,他不願今日之事成為她以後人生中的陰影,因為一旦成了傷痕,花再多的力氣也挽回不了。
他就是因為曾經歷過這種事,後來才會選擇這樣的日子。
他怨不了別人,不過……蔣奾兒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他記得她曾說過絕不為任何人造寶器,更不想卷入天朝的爭斗,那些風風雨雨與她一概無關。
然而諷刺的是,她早已置身其中,妄想獨善其身,只怕是不能夠了。而更諷刺的是,她理當是他追捕的對象,他卻不希望她受傷害,甚至還想順著她的心願,盡可能護她周全——看來,他們都是矛盾且掙扎的俗人。
「滕罡,他們真的追來了?」在他懷中,蔣奾兒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拼了命的像個小人般,拿他魁梧的身形來掩護自己,要是敵人的暗器飛過來,瞧他身強體壯的鐵定阻擋得了。
滕罡就著淡色的月光敏捷地策馬奔馳,在漆黑的林子,若非擁有過人的眼力,恐怕兩人也是死路一條。
他豎耳傾听四周動靜,突然,一股掩不住的殺氣迎面而來。
「小心!」滕罡大喊,抽刀格開暗器,冷冽的鏘啷聲在夜晚格外教人心驚。
蔣奾兒听見他的吼叫,感受到掃過面頰的肅殺之氣。她頭一回,見識到殺戮的無情。
「滕罡……」沒踫過這等場面,蔣奾兒呆住了,甚至有幾分不可置信。
「別怕,有我在。」將她護在胸前,滕罡調轉馬頭,閃過前方奇襲。
仰天望去,滿盈的月華逐漸隱沒在雲霧中,等夜再沉些,他們就安全了。
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追捕他們,馬兒嘶啼聲引來敵人的注意,但滕罡仍然不敢放棄坐騎,畢竟拖著嬌弱的蔣奾兒根本逃不了多遠。
而他也絕對不能放棄她,她是衛泱要的人,若丟下她,回貴風茶樓怎麼交代?
滕罡不願意多想除了這點外,他舍不下她的原因,只能將一切歸咎于責任感。卻不曉得,或許在此生死存亡之際,他已然動了心……
這時,凌空飛來一支鏢,冷不防劃破滕罡的左臂,滕罡吃痛,沒注意到前方有小坑洞,策馬奔馳的兩人頓時失去重心,雙雙從馬背上摔落。
驀地天旋地轉,蔣奾兒以為自己會跌斷脖子,待她落地之後,卻發現自己仍舊好端端的,倒是身下的滕罡成了她的肉墊子。
「你……還好吧?」
眨眨眼,蔣奾兒一動也不敢動,要是被人看見她起身,到時砍掉她的腦袋或削掉她的鼻子,那可真是夠冤了。
滕罡悶哼一聲,背後火辣辣的痛楚,痛得他頭皮發麻,遲遲無法恢復。
他懷疑自己正在走霉運,在遇上蔣奾兒後,他的好運氣以及耐心已宣告用罄。
在追兵趕至前,兩人狼狽地起身。
滕罡忍痛說道︰「我們不能再這樣逃下去了。」看現在這狀況,說不定他早成為六神中的恥辱。
「什麼意思?你還行嗎?摔著腦袋了?」蔣奾兒不懂,沒見過他如此懊惱。
滕罡倒寧願自己摔傷腦袋,死了也就算了,雖說死得不太光彩的,但也強過和這個拖油瓶大眼瞪小眼。
他不再多說,果決地撕下自己衣袖,一分為二,蒙住她的眼楮,怕她會被接下來的打斗嚇壞,而有鑒于先前她淒厲的尖叫聲會讓他分心,失去準頭,還順便搗住她的嘴巴。
「比起被其他人劫走,你跟著我至少也甘願點,對嗎?」
蔣奾兒乖順地任他綁上布條,不過在听到這句話後,忍不住拉下布條抗議。「那是因為我別無選擇,和我是不是甘願跟著你,沒有太大干系。」
「好好好。」滕罡已經太明白這丫頭的反骨。「如果你被六神奪走的風聲傳出去,以後那些打你主意的人,應該會克制一點。」
她又再度拉下布條。「滕罡,你確定那一票的仇家是找我的?」她清清白白成這樣,可不像他聲名狼藉在先。
「你讓我當匪類,當得盡責些,好嗎?」他不禁嘆氣,哪有被擄的人,還不停跟匪類討價還價的?
「滕罡,你一定要正面和人沖突?」一直逃命不也是個方法?像她躲了這麼些年,不也好好活到現在?
「畏畏縮縮向來不是我的作風。逃,能逃到天涯還是海角?不如起而迎戰!」
她選擇逃,是因為手無縛雞之力,然而他的正面迎擊,卻是因為天生不服輸的性格所致。
「但是我很怕見血啊!」
她沒膽是天性,他有種是本性,但也別強迫她出頭行不行!
「已經蒙住你的眼楮了。」難不成她兩眼能穿布視物?
「可是我听得到啊!」總不能讓她當作沒這回事吧?
「你要我幫你把兩耳也弄聾嗎?」滕罡問得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