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著了?」滕罡兩手抱胸,那驕傲的神態真是令人感到刺眼。
「你……你何時做的陷阱?」蔣奾兒指著倒在坑里的山豬,她住在這里有一陣子了,沒見過有這樣的走獸啊!
「早上。」他瞧了一眼後,又繼續向前走去。
「怎麼,不將它給扛回去嗎?」她尾隨著他,嘴巴雖然沒有說啥好話,可是心里卻開始佩服起他來。
「不急,先到其他地方瞧瞧。」滕罡沉穩說道,語調有著鎮定人心的安定感。
「你應該當個獵戶才對。」這般魁梧的體格,加上又是個練家子,陷阱也設得很巧妙……這男人怎會如此無所不能?
「這是本能,為了求生存,不努力點怎行?!」他不像她,有米就吃飯,有菜就食菜,有肉就啃肉,凡事總得要留點退路才是。
她聳肩,一向隨心所欲慣了,這幾年她不也是這般悠哉度日?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過了半個山腰,滕罡要她留心腳下,免得踩到機關。
他一一檢查完畢,並且動手拆掉幾個原本搭好,要來捉走獸的陷阱。
「為什麼要拆掉?」蔣奾兒感到奇怪,見他拆得只剩一個,教人大惑不解。
「獵到那頭山豬,也夠吃半個月了。」瞧她今早的食量像只鳥,說不準還要吃上一個多月。「既然有得吃,也就沒必要犧牲其他動物。」而這唯一一個,滕罡也當願者上鉤,怕的是她嫌吃膩,有機會換換口味也行。
他的慈悲心,讓蔣奾兒大感意外。他渾身殺戮氣息極重,眉宇間盡是戾氣,而能夠制服青鋼刀的人,也絕非泛泛之輩。
這樣的他,卻在這種小地方有著細膩的心思。蔣奾兒沒見過像他這般的人,一時之間,模不著頭緒。
「走吧。」滕罡走回方才的路,而蔣奾兒依然蹦蹦跳跳尾隨後頭。
「我以為你最愛做的事,就是趕盡殺絕。」其實,她想要夸獎他的好心腸,但一開口就是刺耳的話。
他回首睞她一眼。「是這樣沒錯。」
冷冷的話聲傳來,蔣奾兒嘴角抽了幾下。他不是嘴巴最利嗎?她還以為他會和先前那樣找她拌嘴,不料他這回卻沒有搭理她。
「你……生氣了?」雖然他依舊面無表情,但總有說不出的詭異。蔣奾兒縮縮脖子,快步與他並肩走著。
「沒有。」
「你明明就有。」蔣奾兒鼓著兩頰,像只青蛙一樣。「我同你道歉。」
「不必。」滕罡拒絕,沒見到她的誠意。
蔣奾兒咬著唇,獨自生活多年,對于該如何與別人相處或是賠罪,實在是不得要領。
「不要就不要,希罕!」她扮個鬼臉,朝他吐吐舌頭︰既然不願意原諒她,那大不了不要說話、不吃他煮來的膳食、老死不相往來。
等等!她本來就跟他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吶!
蔣奾兒跺著腳,覺得自己像個呆頭鵝。心一橫,她賭氣越過滕罡跑回原路,不想再與他同行。
見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滕罡心里五味雜陳,難以形容此刻的情緒。
她說得沒錯,他的人生中,不知做過幾回趕盡殺絕的殘忍事,逼得許多人走投無路,無辜成為刀下亡魂。
踏著沉重的步伐,滕罡這段路走得不是那樣的痛快。總覺得在自己肩上,背負著以往從不曾察覺到的罪愆。
因為她的一語提點,盡避是有口無心,卻也在滕罡的心底留下一道很難抹去的印記。從沒有人和他這麼說過,那是因為要控訴他的對象,往往來不及說出口,便魂斷青鋼刀下。而她,卻替他們說了……
停下腳步,滕罡緊緊地握著刀。這是他最熟悉的舉動,卻在今日意外成了——最沉重的負荷。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不在六神陣中的自己,如今將身在何方?
如果,不習武不過是一介凡夫,那他又該如何立足世間?
如果,沒有她的一語道破……他又可以自欺欺人多久?
一直以來,滕罡相信自己始終堅信的信念,也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
亂世之中,他隨波逐流,用著自己能夠履行的方式,盡力去達成理想。然而如今,他不知這樣的堅持,究竟是對是錯?
或許,比誰都自認無掛礙的他,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糊涂的。是嗎?滕罡不敢再刻意詢問自己。
很可能是……他早就知道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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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沉;月色,太美。
蔣奾兒偷偷掀開布簾,瞪著屋內窩在角落閉目養神的男人,心中暗想他或許早就睡死了也不一定。
白日,他始終端著一張冷淡的面容……雖說他本就一臉淡漠,可兩人先前還會偶爾交談,而如今卻因為她的口無遮攔而不再交談。
她應該覺得慶幸才對,先前還覺得他煩,如今真的相對兩無言,蔣奾兒有著說不出的喪氣。這男人的脾氣,比她還拗!
踮起腳尖,她小心翼翼走至滕罡的身旁,手里抱著一條翻找來的薄毯。縱使他身強體壯,但夜里地氣頗寒,加上又在山巔,連著兩夜屈就于地板上,一不留心,很可能染上風寒。
蔣奾兒輕手輕腳地為他覆上軟毯,但滕罡卻在她欺近時,瞠開眼、一手按住身旁大刀,轉眼大刀月兌鞘,架在她的頸項上。
「我……」蔣奾兒渾身僵直,他的反應讓人不禁膽寒。
「你半夜不睡,做什麼?」他差點一刀砍死她了!滕罡瞪眼,口氣森冷。
「給你蓋條薄毯……山上夜里很涼。」她將毯子捧高,證明自己所言不假。「我……沒有別的意思。」
滕罡皺眉,曉得自己嚇著她了,他撤下大刀,也同樣收下她遞來的毯子。「謝謝。」
這是他今晚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蔣奾兒顯得有些開心。
「你……」她的話聲未竟,便見到滕罡伸手將她攬入懷里。「滕罡……」
突地,蔣奾兒被眼下的景況弄得手足無措,從沒與人如此親近的她,今日被男人抱在懷里,耳際傳來對方沉穩的心跳聲,好似就算是這般親密,對他而言不過僅是家常便飯的事。
反觀她,心跳得如擂鼓一般,渾身僵直,兩頰浮上紅霞。
滕罡大掌環住她的腰,早知道她瘦弱,可沒想過這一個擁抱,讓他察覺到她縴弱得不堪一折。
「別說話。」他在蔣奾兒耳邊低語,沉穩的嗓音,與拂過耳際的溫熱氣息,在在讓人心慌意亂。
「滕罡……」蔣奾兒只能捉著他的衣襟,對于這個擁抱,顯得既害怕又期待。然而,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她自己也不知曉。
「要你別說話。」滕罡將她的小腦袋瓜按進胸口,完全沒察覺到女孩子家的嬌態。
呃?被按進懷里的蔣奾兒模不清楚狀況,難道她會錯意了嗎?
滕罡抓來毯子,披掛在兩人身上,然後兩眼一閉,穩穩地摟著蔣奾兒。
听著他均勻的呼吸聲,蔣奾兒開始掙扎,他當她什麼了?「滕……」
沒讓蔣奾兒說話,滕罡一掌拍在她背上,差點拍得她岔了氣。「閉上眼楮,還有你可不可以配合點?」他在她耳旁低語,這丫頭簡直遲鈍得沒有半點警覺心,她究竟如何安然活命到現在?
「到底是怎麼了?」蔣奾兒壓低聲,然而小臉也是燒紅得褪不了色。
「你家屋頂上有人。」滕罡豎耳傾听,來人少說也有五、六個。
「他們踩我家房頂做啥?」她瞠眼,這間破屋子哪經得起有人在上頭練功夫?「他們是你的仇家嗎?」六神在天朝里,也是與人結冤出名的,多少人暗地里視他們為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