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種神情他看過好幾次,七年前在涼亭決裂時,潯歌就是用那樣的神情凝視著他,她一句話也沒說過,只是用淒楚的神情,掛著淚水看著他而已。
他記得很清楚,她沒有辯解,仿佛默然地承認一切並打算接受。
這很詭異,他到美國後幾乎發狂,他恨她的緘口不語,就算她是個城府極深的計謀家,他也希望親口听她說明白,告訴她──她做的一切,的確只是為了嫁入豪門!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害他心中那份恨意沒有出口。
輕柔地把手臂抽了出來,潯歌變重了,他手臂一整只都麻掉……不過他知道不會吵醒她,因為通常他們激烈的歡愛之後,潯歌總會疲憊不堪地沉睡過去。
包別說今晚,他幾乎是索求無度。
套上睡袍,他肚子有點餓了,想去廚房找些東西填肚子。
「餓了?」深夜里的角落,有個聲音幽幽傳來。
梁至尊定神一瞧,梁夫人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
「女乃女乃!你半夜不睡覺嚇人啊?」
「人啊,年紀大了就睡不著嘍!」梁夫人淺笑著,「我都已經睡飽了,起來賞月呢。」
「才三點耶!」這麼久沒見,女乃女乃真的蒼老許多。
「走吧,好久沒食女乃女乃做的東西了吧?」
「是啊!不過女乃女乃你別忙,我做給你吃好了。」梁至尊上前攙扶著梁夫人,一同前往廚房。
「你做給我吃?阿彌陀佛喔!」梁夫人失笑出聲,能吃嗎?
「少小看我,我可是多少學了一點點好嗎?」梁至尊將梁夫人扶上座位,開始翻找冰箱,看有沒有什麼能吃的,「女乃女乃,巧克力花生醬三明治如何?」
「听起來還不錯。」
只見梁至尊動作如大廚般地取出巧克力醬、花生醬、抹刀跟半條白吐司,利落地先將巧克力醬抹上白吐司,就遞給了梁夫人,儼然是什麼五星級料理呢。
可是這東西天殺的好吃,听說連貓王也最愛這味兒。
「你跟潯歌……怎麼樣了?」梁夫人沒咬兩口就問。
「沒怎樣。」梁至尊深呼吸一口氣,「自然而然就……嗯嗯。」
「我知道你無論原諒她,那種心情我知道啊……女乃女乃當年也是恨透她了。」梁夫人望著月光,仿佛在回想當年,「即使後來礙于面子把她找回來時,我還是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只要她安分地不許打工,接受援助。」
「打工?她需要打工?」拿了這麼多錢,還需要打工啊?听說連她那個主謀父親欠的一千多萬,也是女乃女乃還的。
「呵……女乃女乃當年恨她,自然不可能跟你說那麼多,我當時也覺得那只是一種假象。」沭夫人幽幽地道出過往。
從梁至尊前腳前往美國,羅潯歌後腳人間蒸發開始。
她除了婚戒外什麼也沒帶,孑然一身離開了這座城市,跟所有熟識的人都斷絕了關系。當地下錢莊來討債時,他們也才知道連她父親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所以她狐疑地派偵探社調查,好不容易才在一個小城市里找到她。她在私立學校里念書,一邊在便利商店打工,咬牙撐完最後一學期,然後如願地考上第一志願的大學學府。
瞧她的生活,就知道過得非常辛苦。
她認定那是一場戲,所以觀望著,只是沒多久就被小雜志爆了出來,指出梁至尊的妻子竟然在便利商店打工,還一餐只吃一碗干面度日,她才急著把她接到一棟公寓,禁止她再做出任何破壞梁家名譽的事。
那時逼她簽字離婚,她總是一句話都不說,可以坐在桌上跟她耗十個小時,不簽就是不簽。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她在大學畢業之前都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直到她要求羅潯歌進入自家子公司為止。
「你讓她進翱翔的?」
「我不可能讓她掛著你妻子的名字去別人公司上班吧?光是要她進子公司,就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潯歌這女孩拗得很。」梁夫人想起那段日子,其實還有些火大。「不過她那時答應的條件是,大學四年的住宿伙食費必須她薪水扣掉,她不要欠梁家一分一毫,我才開始對她改觀。」
梁至尊沒說話,只是再咬了一口吐司。
後來的事他都知道,分公司的營業額迅速飆高,就算梁夫人想對她施予壓力,也無法阻止她大放光彩。
「女乃女乃,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我早知道你是站在她那邊了。」這些年來,潯歌甚至已經幫梁夫人管理財團的工作。
「至尊,你信不信女乃女乃呢?」梁夫人輕嘆了一口氣,「當年,我從她眼中看到的,是戀愛小女生的眼神啊!」
「……」梁至尊別過頭,他想起在懷間的羅潯歌,一如當年般的純情。
「女乃女乃認為她是真的喜歡你,只是她對過去的事都不提,我也無從臆測。但是你要想,如果她是貪財的女孩,怎麼能忍受兩年的貧苦日子?」
「兩年?一年吧?不是大一就被您接回去了?」
「喔……呵呵,年紀大了,記憶力差了。女乃女乃是一年後才在一所私立高中找到她的。」梁夫人喝了一口茶,「她啊,離開這里後好像休學了一年才復學呢!」
「休學?她休什麼學?讓休學的是我吧?」他听了十分狐疑,還有點火大。
當年他為愛發狂,無法接受打擊,因此到美國去也休學了一年。
她有什麼資格休學?以她的成績,根本直接轉學過去就可以念了!
「我也不知道,潯歌這孩子你知道的,她不想講的事誰也不能逼她講。」梁夫人微微一笑。這對夫妻,連分開都這麼有默契,還一同休學呢!
「那位想把我的戒指拿去換成玻璃的偉大父親呢?」
「女乃女乃懶得理他!」梁夫人忽地斂色,露出不齒的眼神,「你沒看潯歌離開他之後多有成就啊!要是繼續待在那種父親身邊,遲早被賣掉!」
「哼!陳大祥沒那個本事賣掉潯歌,她哪有那麼笨……」
梁至尊突然靜默下來,他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再抽兩片吐司,又做了份巧克力花生醬三明治後,他還多泡了一杯熱巧克力。
「女乃女乃,我先回房了。」他跳下椅子,端起餐點。
「在房里不要吃東西!會生螞蟻的!」梁夫人皺眉交代。
梁至尊沒說話,只投以微笑。遇到疑問就要解決,是他一貫的作風。
這七年有太多的謎團未解,一如羅潯歌給他的感覺。
所以,是時候把她挖起來吃宵夜啦!
第8章
車子彎過兩個街角,終于停在車陣當中,紅色座車里的女人,正雙手抱胸的依在窗邊,神色凝重非常。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一樣鎖著眉頭,手上抱著筆記型計算器,即使看著上頭的數據,但眼尾還是不停地瞟向女人。
她是豬頭,她確認了好多次,她簡直是世界上最無可救藥的白痴豬頭!
她在干什麼?離婚協議書都簽好了,也下定決心跟梁至尊不再往來、卸下夫妻名分……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睡死在他懷里!
包別說昨晚那纏綿悱惻的歡愛,她根本連自己叫什麼都忘記了,被侵略式的熱情覆蓋住理智,大腦完全堵塞,外人說她羅潯歌是什麼冷靜睿智的新時代女強人,全都是屁!
被梁至尊一吻一摟,所有的腦神經都短路了。
天哪!她為什麼會這麼沒用?就算發現自己仍舊愛著他,也不該做出這種事!這只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復雜化,甚至沒完沒了。
「總經理……」程克威憂心忡忡,「你到底怎麼了?這幾天都心不在焉。」
「啊……沒什麼。」羅潯歌看向程克威,難免有一絲愧疚,「讓你擔心了,真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