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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 第61頁

作者︰西嶺雪

大玉兒忽然想起綺蕾那年送詩絹與皇太極請命為尼之事,心念電轉,想得一計。皇上冷落的,豈止是自己一個人,自己又何必鑽進牛角尖,獨力掙扎呢?既然孤助無援,就要想辦法聯合別人,爭取援助。

打定主意,大玉兒翻身坐起,叫進忍冬來,如此這般,吩咐下去。

忍冬在門外候了半晌,正為著主子的忽嗔忽喜擔心焦慮,忽然見她沒事人一樣張羅起請客喝茶來,倒覺詫異︰「若是她們不來又如何?」

大玉兒笑道︰「你只說我有事相商,她們必定來的。」忍冬不解,但見主子面上有笑意已覺安心,遂命小丫頭分頭往各宮請人去。果然貴妃娜木鐘與巴特瑪正在一起吃茶點,說已經吃過了,多謝莊妃想著;又有繼紀烏拉納喇氏一早奏準娘娘,出宮往豪格貝勒府過節去了;也有那心窄眼低,不肯與五宮妃子親近的,只推說身上不好歇下了。因此應邀前來的,不過三五位沒甚份量的東西宮庶妃。

忍冬揣測別人猶可,惟貴妃淑妃兩位是正主子,若推拒不來,莊妃必定瞞怨自己不會辦事。遂親自來至衍慶宮里,果見兩位妃子正盤腿兒坐在炕上,指揮著丫環逗葉戲玩兒,卻不是賭銀兩,只將些糖果做注,無論輸贏,都賞給與戲的丫環吃。炕幾填漆食盒里滿是糖果蜜餞、各色花糕,上上下下俱玩得興高采烈,笑聲不絕。見了忍冬,笑道︰「怎麼你也來了?可要一起玩兒?」又叫伴夏拿糕賞忍冬吃。

忍冬遂捱著炕沿兒跪下謝賞,又賠笑磕頭道︰「兩位娘娘金安。我們娘娘因為今兒個是端午,說是團聚的日子,故而想請兩位娘娘一同聚聚,大家聊天吃粽子。若兩位娘娘不去,娘娘必定罵忍冬不會說話,親自來請的。只是已經有幾位娘娘等在宮里了,所以娘娘不好丟下客人過來,求兩位娘娘千萬體恤我們娘娘一番心意,還請移駕前往才好。若是娘娘怕永福宮的茶點不如這里的可口,拿過去大家一起吃也好;或者娘娘吃了茶不願走動,忍冬情願背了兩位娘娘過去。」

一番話說得娜木鐘笑起來,手里的瓜子兒也撒了,指著忍冬笑道︰「你這丫頭會說嘴。打著請我們吃茶的旗號,倒想訛我的東西去;也罷,我便要你背了去,你背不動,是要打的。」

忍冬果真背對著炕蹲去,笑道︰「這便請娘娘上馬。」笑得娜木鐘一掌推開忍冬道︰「我把你這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只管吹牛,你若敢把我摔了,要你十條命也賠不了。」釵兒一邊湊趣道︰「我這便給娘娘取馬鞍馬靴去。」剪秋也笑道︰「馬鞍且罷了,只千萬別忘了馬鞭子馬嚼子才是。」說得眾人都笑起來。

伴夏與剪秋遂侍候貴妃淑妃穿戴了,又叫釵兒將不曾用過的花糕蜜餞另裝了一食盒提上,一並帶往永福宮來。

第66節十個月前必須準備的計劃(3)

次日皇太極臨朝,諸臣如常上疏議政,臨散朝時,禮親王代善面有難色,上前一步稟道︰「皇上,臣這里還有一本,卻是代人做伐,不知當奏不當奏。」

皇太極見他表情忸怩,倒覺好奇,問道︰「卻不知什麼人這麼大架子,敢請禮親王代勞。」

代善笑道︰「說起這托老臣求情的人,卻不是一位兩位,而是後宮諸位娘娘集體托付的一道密折,故而老臣雖覺為難,卻不便推拒,望皇上體恤。」說著奏上折來。

皇太極啟封看去,初而一愣,繼而略一思索,大笑起來,復將折子合起,向代善問道︰「你可知道折上寫些什麼嗎?」

代善搖頭稟道︰「臣不知。娘娘奏的是密折,臣不敢擅自開啟。」

皇太極笑道︰「不妨,你既然插手了朕的家務事兒,幫著遞折求情,總得知道到底求的是件什麼事?倒是幫朕看看,這奏折上寫著的,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代善恭敬接了,啟開看時,卻是灑金紙上題著《一斛珠》三個字,下面是篇曲譜,角上蓋著諸宮嬪妃的寶印。代善看了不懂,復奉還密折稟道︰「臣愚鈍,竟不能替皇上解疑。」

皇太極大笑道︰「代善啊代善,你的確是老了,真正不通風月,不解風情。」遂袖了密折,罷朝自去。

代善打了這個悶葫蘆,好生納悶。下得朝來,猶低頭百思不解。多爾袞見他這樣,不禁好奇問道︰「大哥,那折子上到底寫些什麼,竟然讓您這位身經百戰的老臣也看不懂。」

代善遂將折上內容說了一遍。多爾袞一愣,心下遲疑,一時無話。代善會錯了意,笑道︰「十四弟也不懂?若依皇上的話,你也是不通風月,不解風情。你也老了嗎?」

多爾袞搖頭道︰「大哥可知道這《一斛珠》的典故嗎?」

代善皺眉不解︰「一斛珠?那是什麼東西?好兄弟,老哥已經滿頭霧水,你就別再給大哥添堵了,你倒是跟我說說,這些娘娘們玩的到底是什麼把戲?」

多爾袞笑道︰「難怪她們要托大哥來遞這個折子,又難怪大哥不明所指,更難怪皇上說大哥不解風情。這其實只是個文字游戲。大哥是馬背上打滾兒的人,向來不喜歡漢人的學問,自然不知道這里的典故。」

代善皺眉道︰「文字游戲?莫明其妙。」也不復再問,甩袖離去。

多爾袞卻墜進另一個悶葫蘆去,也犯起嘀咕來。他一听即明,這必是大玉兒的手筆。玉兒與自己情投意合,如膠似漆,難道還不滿足?何必這樣苦心積慮,討皇上歡心,連集體上疏這樣的招術也想出來了。真不知她說動諸宮妃子上這簽名疏要有多麻煩,分明志在必得的樣子,難道她這麼在乎皇上的寵幸?她不是和自己賭咒起誓地說要推翻皇太極,幫助自己取而代之嗎,難道又改了主意?左思右想,大不適意。

皇太極下了朝,照舊先往關睢爆里探問一回海蘭珠,然後才往清寧宮來。

哲哲因年後接二連三的慶典活動,吃力不堪,又發了哮喘之癥,故形容懶怠,每天除了早請安時坐在清寧宮里受幾個頭外,便少理雜務,大小事只交迎春代擬意見。見皇太極進來,也只命迎春奉茶,懨懨地不欲多話。

皇太極也循例問了一回病,故意問︰「大玉兒沒來陪你嗎?」

哲哲懶懶地道︰「她每天里也不知忙些什麼,別說我這個姑姑了,連閨女也不大理睬,一門心思地研究學問,大概要考女狀元呢。你只管問她做什麼?」

皇太極笑道︰「她們幾宮的妃子們聯合起來告了我一狀,你也不知道麼?」遂將密折授與哲哲。

哲哲不解︰「這是什麼?又不是詞又不是曲,單單的一個空名兒,算是什麼狀紙?」

皇太極嘆道︰「或許真是要你這樣省心省力的脾氣,才可以載福吧。」也不多加解釋,只將密折重新收起,又叮囑大妃數句,遂向永福宮來。

且說莊妃遞出折子,已經算到皇太極下朝後必來宮中,一早吩咐丫環薰香灑掃,將仕女捧花瓶里遍插著葵榴梔子花,環繞殿閣,滿室生香,連屏風壁畫都一並換過,她知道皇太極雖愛她文采,卻不喜她書卷氣太重,故一反常態,只往脂香粉艷里做文章,將宮殿布置得花房一般。又命御膳房做了幾樣精致小菜,葷膩油腥一概不用,肉菜素做,別出心裁,都用瓖藍碟子盛了,置于花廊之下。自己蘭湯沐浴,精心梳妝,她雖不及姐姐海蘭珠的美艷,卻也是膚如凝脂,楮若星辰,長得十分動人的。美中不足的是臉上的線條不夠柔和,有些稜角,在有情人的眼中看去或許會覺得是一種英武,而皇太極卻是覺得女人就該柔情似水的,如果讓他來評判,或許覺得巴特瑪那張線條模糊卻溫軟的臉較之大玉兒還更耐看的吧。然而今天她有意改變風格,濃妝重彩,打扮得艷而不俗,媚而不妖,端坐在美女插花屏前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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