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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 第35頁

作者︰西嶺雪

哲哲蹙眉道︰「還是你的心思細密。我倒真忘了這一筆,如此說,珠兒倒是不方便往你那邊去的。」

莊妃忙道︰「那也沒什麼不方便,偌大房子偌大炕,別說三個人,十個也睡下了。只是要重新打帳子著忙些罷了。」

原來五宮布置相仿,都是里外兩屋,一面是門,三面倒是炕,沿屋連成一圈兒,俗稱「字炕」,擺著些炕桌炕櫃,煙榻茶幾,供著薩滿神座。妃子們住里屋,丫環住外間。綺蕾入宮後,一直跟著莊妃住在永福宮里,兩人各佔一面炕頭,並排一式一樣放著兩座寢帳。如今海蘭珠來了,自然便須再騰一面炕出來,少不得要搬動家什,重新布置屋子。因此莊妃指揮丫環,釘帳子挪家俱縫被頭,著實忙活了兩天。

哲哲更是將宮里所有辦得出的精品佳肴悉命御廚揀最上等的一樣樣做來,換著方兒要海蘭珠品嘗,仍然把她當作自己當年離開草原時的那個小泵娘。她與佷子佷女睽隔多年,又見海蘭珠出月兌得天仙般模樣兒,舉止說話又可人心,最難得是天性里那一派純真嬌娜,柔和婉轉,竟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一般,不由得人不變盡了方法去疼愛她。又知她自小體弱多病,見她行止輕柔,態度風流,凡飲食每樣都只取一箸,淺嘗輒止,便疑她不可口,又叫人重新換別的口味來。

海蘭珠笑道︰「姑姑真是的,從見面到現在,一會兒茶點一會兒宴席,只是讓人吃個沒完,還只管問我愛不愛吃。我統共只得一條舌頭一張嘴,吃這半晌,早已麻了,哪里還嘗得出咸淡甜酸來,愛不愛吃也都不知道了。」說得眾人都笑了。

哲哲也笑著,又命人沏了新采的菊花來漱口。看看時辰將晚,同她閑話一回家常,又喝了消食茶,便命迎春焚起香鼎,又叫太監給準備洗澡水。

海蘭珠從未見過太監,大不習慣,脹紅了臉不肯抬頭。迎春等大丫環都忍不住握著嘴笑,命小太監抬了水桶澡房門外侍候,親自挽了袖子試過水溫,款款地向海蘭珠道︰「格格放心,他們都是知道規矩的,只管侍候洗澡水、澡盆、毛巾、香皂、香水,只在簾外侍候,不會進里間來的。您看著他們覺得不好意思是不是?開始我們也別扭來著,後來才知道,太監根本不是男人,格格盡避使喚他們,就當我們一樣看待好了。可有一樣,我們做得的事情,他們都做得;我們做不得的事情,他們也做得。說他們是男人呢,少著樣兒東西;說不是,可到底又比我們有氣力,所以這漢人的宮里才養著好幾萬的太監呢。」

海蘭珠坐在椅上,見各人訓練有素,井井有條,果然太監並不進門,一應毛巾胰子都用托盤轉遞侍浴爆女送進來,一一放妥,接著兩個宮女托著只盛滿各色花瓣的盤子走來,將花瓣抖落在木盆中,頓時滿屋里香氣氤氳,霧氣蒸騰,令人如同置身在御園中賞花尋春一般,心清氣爽,塵慮齊除;且迎春是姑姑身邊的一等執事大丫環,如今親來服侍自己月兌衣,若再忸怩,只恐被人笑話小家子氣。只得安心坐穩,由著迎春幫同素瑪服侍寬去外邊衣裳,露出緊身肚兜來。先前那兩個撒花宮女便走來將毛巾在澡盆里浸透,扶起海蘭珠胳膊來,一遍遍用毛巾輕輕擦拭、溫潤,然後打上胰子,再換過兩條毛巾重新擦拭,如是三番,接著是背,然後是胸;上身清洗完畢,迎春便叫宮女換進新水來,卻倒進另一只澡盆里,仍然以花瓣鋪滿,方換過毛巾清洗,這回,是洗的水。

海蘭珠一言不發,細心觀察各人行事,暗暗記憶。全身清理一遍,迎春親自捧了一只羊脂白玉瓶子來,說是玫瑰花露,蓋子打開,只聞得一陣奇香撲鼻,果然是玫瑰芬芳。迎春將瓶中水均勻地灑在海蘭珠身上,再用干毛巾將全身輕揉輕按,使肌膚吸收香澤,這才算是洗完了。宮女早已捧來一套繡花白綢襯衫,並一件繡花睡襖,說是娘娘所賜。

海蘭珠謝了恩,坐在椅上,由宮女拭干頭發,編結發辮。這才緩緩問道︰「那些太監……他們是漢人,又不是咱們家的包衣奴隸,從哪里來的?」

第38節誰是大汗最愛的女人(2)

迎春正有心賣弄,見問,一邊用象牙梳子將海蘭珠頭發細細梳篦,將桑葉汁兌香料制的潤發膏替她細細抹在頭上,一邊便絮絮地說些盛京新聞給她听︰「要說他們的來歷呀,還真是夠寫一本書的,說是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呢。這些人大多是自己動了刀子要往宮里自賣自身做太監可是沒被收錄的,也有一小半是宮里的太監老了或是犯了錯兒被攆出來沒地方去的,他們不男不女,無家可歸,又沒人肯請他們做工,便自己結幫成伙的,只在京城四處游蕩,人稱‘無名白’,自成團體,那病老殘弱的,就乞討為生,那身強力壯的,就敢明搶明奪。那年大汗遷都盛京,建了宮殿,名揚海內,那些人得了訊兒,便都成團結隊地投奔了來,說既是宮殿,不能沒太監,想在盛京里謀個職事。還是範文程大學士說了句情,說是如今有了後宮,不比從前游牧時候住帳篷,男侍多有不便,收些太監來做事也是有必要的,且他們對明朝宮事很有了解,說不定對大汗東征有幫助。這麼著,咱們盛京宮里就開始用太監了。大汗安排他們住在崇政殿和鳳凰樓之間的兩排值房里,連系前朝和後宮,等閑也不往里邊來的。」

素瑪听了咋舌︰「我的媽呀,天下還真有那些人想銀子想瘋了,竟連男人也不要做,要自己割一刀做太監謀營生,可不應了那句話︰不男不女,不陰不陽了麼?」

迎春笑道︰「妹妹不知道,那太監做了大官的在漢人的宮里多了去了,叫做宦官,有財有勢,連朝里一般的官兒都沒有他神氣。家里人非但不覺得丑,還以為光宗耀祖呢。所以才有那些人爭先恐後,都急不耐地要捱了刀子去做太監,實指望一旦得勢,好雞犬升天的。」

素瑪道︰「哪里有那樣穩妥的發財法子,就是做太監也不敢保一定會做宦官的,一百個里頭也未必遇上一個,何況做不成的?既然有‘無名白’那樣的說法,自然是做不成太監的半截子人多了去了,怎麼世人還不驚醒,還會有那些傻子動刀動槍地往宮里去踫運氣?」

迎春笑道︰「動這想頭,自然是因為沒有別的活法兒了。天上仙宮,地上皇宮。天上的仙宮什麼樣子沒人見過,地上的皇宮如果進得去,自然人人都想著要進去的,哪里還管捱不捱刀呢?別說北京的皇宮了,就是咱們這盛京的汗宮,打一建立起來,每天就不知有多少人想盡了法子削尖了腦袋要往里鑽呢,要不哪里來的這些太監。我听那些太監說呀,有些明宮里的太監或是犯了事,或是年老多病被攆出來,都不願意走的,大冬天的也抱在一起守在宮門邊兒上,縮在宮牆根兒底下,痴心想著皇上哪一日出宮遇上,或許天可憐見的還會開恩叫他們回去,有些守著守著,就那樣在冰天雪地里凍死了。」

素瑪焦急︰「呀,那不是白死了?」

迎春笑道︰「可不白死了怎的?其實,別說皇上等閑不出宮,就算真的會出宮,侍衛也必先清道的,哪里會讓他們見著皇上真面呢?有些太監在宮里做了一輩子,到老到死也沒見過皇上的面兒——別說太監了,就是宮女,白守在宮里幾十年沒見過皇上的也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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