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熊說︰「上天將張楚和你分別稟賦了陰陽兩性重新投生,然後再借玉結緣,安排你與宋詞元歌相識,由于你們三個都是女人,比較容易化敵為友,仇恨的力量便不會那麼強大;可是百密一疏,卻沒有想到你會愛上你自己,也就是你陽性的另一半。這真是又一場孽緣。」
我徹底投降了,原來世上真有另一半之說。很小的時候,我就听說過,人原來是完整的,力量很強大,所以上帝將人一分為二。而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天起,就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可是大多數人都找不到,所以,也就只有听從上天的擺布,無力與之抗衡。
但是,我竟然有幸找到了,我的另一半,是張楚;張楚的另一半,是我。試問,我又怎能不愛上自己呢?可是,我們雖然找到了彼此,卻已經失去了結合的時機。我們注定在此世分開,而且生生世世,將不再完整。這,真是比永不相遇更加可怕的悲劇!
我問吳應熊︰「如果,如果我不理會上帝的安排,會怎麼樣呢?如果我一定要跟隨張楚,重新與他合二為一,會怎麼樣?」
「那樣,就連上帝也拿你們無可奈何。兩個相愛的人的力量是偉大的,如果你們堅持自己的感情,那麼天也不能奪其愛。可是,只要你繼續存在,換言之,就是我繼續存在,那麼建寧和香兒的仇恨也就繼續存在,是非爭端也就繼續存在。也就仍然會有人受到殃及,這一次,死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秦歸田,下一次,就不知會發生什麼樣更大的災難了。」
他的潛台詞是︰我只不過愛上張楚,已經死了個秦歸田作為警告;如果我偏要和張楚生死相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麼,很可能就會再引起一場平藩之戰,或者更大的戰爭。
「可是,如果我今世離開張楚,也許就會永遠錯過。那麼,到了下一世,也許我和張楚又會被再次分解,成為四個人,八個人,直至無數個,而我的力量將不斷削弱,直到成為一個沒有任何超能力的平凡人,最終被上帝輕而易舉地消滅掉,是這樣的嗎?」
「是的。」吳應熊重重頷首。
我驚訝︰「也就是說,你明知道天意是要消滅你我,你還要合作?」
吳應熊深深凝視我,帶著那樣的無奈和一種認命的安詳︰「如果換了是你,你怎麼選?」
我語塞。是呀,如果我的存在有干天和,影響了全世界的和平,我也只有自我消亡這一條路。全世界的和平,天哪!
「你一定听過白蛇傳的故事吧?」吳應熊深深嘆息,「這就像青白雙蛇與許仙的故事一樣,白蛇水漫金山,不過是想忠于自己的愛情,卻因此釀成水災,貽害百姓;法海度許仙出家,幾次三番與白蛇斗法,以及塔收白蛇,,並不是因為白蛇有什麼過錯,而是為了給世人消災。人蛇相戀是有悖天理的,這同樣是一種改變宇宙秩序的行為,是種冤孽。世人同情白蛇,都祝福她和許仙能夠破鏡重圓,並因此怨恨法海。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如果真地放白蛇出塔,那麼再來一次天災人禍,他們該怎麼辦?」
我呆住。白蛇傳的故事不知听過多少次,看過多少個版本,卻還從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可是,也曾經有過猜疑︰法海雖然是一個得道高僧,卻也畢竟是人不是神,有什麼理由法力會比三百年道行的蛇精還厲害呢?現在,我終于知道答案,也許,白娘子伏塔根本是一種心甘情願的選擇而並非被迫,她為了和法海斗力而水漫金山,卻又因身懷六甲而無力收水,致使鎮江府百戶人家盡埋水底,死于非難。這樣的結局,也是她所不願看到的吧?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愛將帶來這樣大的災難,也許她也寧可從沒有來過人世,寧可守住青燈古佛于塔下孤獨百年。當個人情愛與天意違和,又怎能有第二種選擇?
「那麼,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悲哀地問︰「需要我自殺嗎?」
「沒有用。」吳應熊更加悲哀地苦笑,「你忘了我們是可以無限次重新投胎的嗎?自殺只可以讓災難延期,卻不可以停止。所以,你要做的,是兩件事︰第一,立即和張楚分開,連見面也不可以,更不能讓你們的感情增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第二,設法令宋詞和元歌成為朋友。」
「我一直在努力這樣做,可是她們倆現在……」我想起宋詞元歌的處境,低下頭來。
「我知道。」吳應熊了然地安慰,「只要你努力,她們很快就會沒事的。因為,她們擁有你這樣一個好朋友。」
咦,這句話好熟悉,誰說過的?「她們一定會成為朋友,因為,她們有你這樣一個共同的難得的朋友。」是的,是張楚。
我再次嘆息,當然,他也是吳應熊的轉世,自然會說一樣的話。
至此,我已經清楚地知道,我和張楚,再也不可能走在一起。真沒有想到,我們的愛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而結束,遇上他,愛上他,離開他,這,是我的命!
我流下淚來︰「也就是說,我和張楚的愛情,注定是錯的,是一場天災?」
第二天一早,我跑到街上去替元歌選焙幾套換洗衣裳和日常用具。不需要多強的分析能力也可以猜到,連背景顯赫的宋詞都不願意出事讓父母知道,元歌更不會這樣做,因為徒增煩惱,于事無補。
大包小卷地趕到警察局,門口處遇上蘇君,見到我,立刻說︰「律師剛才來過了。」
「是嗎?那宋詞是不是可以馬上走了?」
「不可以。」蘇君搖頭,滿臉失望落寞可以結成厚厚一層灰痂,「雖然警方同意宋詞患帕金森癥,可是認為這不能證明人就不是她殺的。因為發病率並非百分之百,不排除在此之前她服過藥物例如鎮靜劑之類,在清醒狀態下將人殺死。換言之,這更說明她可能是有計劃有預謀地殺人,所以現場才找不到她任何指紋或足印。」
「什麼?」我呆了,「那現在怎麼辦?」
「律師說,如果不能證明她們兩個沒有殺人,就必須想辦法證明第三個人殺人,換言之,找出真正凶手,她們自然會釋放。」
「這不是廢話嗎?」我不禁泄氣。
「不過也有一點點好消息,當初宋詞受嫌疑,主要原因有三個︰第一,她因為升職問題,和秦歸田一直有過節,是競爭對手,所以有殺人動機;第二,有殺人時間,而且錄像表明她離開大廈時提著一只巨型手袋,有竊玉嫌疑;第三,她曾經預言,秦歸田有一天會被長統襪和避孕套悶死。而秦歸田是被絲襪勒死,所以懷疑殺人者是女人。」說到這里,蘇君略停一停,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又接著說下去,「但是現在,警察已經查明套在死者頭上的絲襪和,都歸死者所有。」
「什麼?」
蘇君臉上現出羞赫之色,似覺難以啟齒,但終于還是說出來︰「死者有收藏女性用品的嗜好。」
「變態狂!」我頓覺惡心。
「還有,宋詞那天晚上帶走的那只大包也已交上來,里面裝的不過是新購置的攝影機,放到包里後,鼓出來的形狀與‘王朝’大廳的錄影一模一樣,證明她沒有攜帶贓物出逃。」
我略略放松,問︰「那麼,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就像他們說的,想辦法證明第三個人殺人。」蘇君擰著眉,沉著地說︰「也許我們都走入了誤區,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宋詞和元歌身上,反而忽略重要細節,放真凶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