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他過度復健,要照醫生說的去做。」那一天,他就是太過胡來才會在她面前倒下,以他求效率的性格,他一定……站不站起來,已經和她無關了,他再也不屬于她,想他又有何用?
世人認為,站起來對他而言才是好事,但在她不,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除了愛他之外便什麼也不會的女人。但這個世界是由這些世人組成的,那事情合乎世人定下的規章,才是幸福吧!
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愛到什麼也沒時,注定會發生悲劇。
太聰明了。龍易眼神微轉,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興風作浪,卻沒有撕破臉,為的是不必深究,但她的聰明太令他惋惜,可是留她在世上太危險,龍家男人不該有愛的。
但是,他龍易是冷情的,不是嗎?
這個女人配得上阿始……也配得上他。
「其實你可以留在香港,你知道,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在‘我的保護’下,阿始找不到你的。」他別有深意。
她的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低聲道︰「我是你兒子的女人!」
「楊貴妃也曾是壽王的女人,最後不也成了唐玄宗的女人?」他修長的手按到車窗的框框上,彎下了腰,近乎是紆尊降貴。
「龍叔,沒有心的女人,要來又有何用?」她失笑,覺得荒謬,荒謬到令她害怕,但凡一件事超出世人該有的預算,便是荒謬,太荒謬便會使人害怕——尤其制造這荒謬的人是龍易,現在不說服他,怕他會硬來。
結局,就像丁盈一樣。
「就因為沒有心,要來才有價值。」她還女敕,不了解男人的征服欲。
把一個無心的女人重新滋潤,讓她為自己死心塌地,那多有成就感,而且因為無心,為他辦起事來才夠狠!
「龍叔,你知道的,我現下大聲尖叫,就可以把他引來。」
「而你也知道,我若要你,你怎麼也逃不掉。」他大可即時在車上要了她,沒有人敢有意見。「別威脅男人,我也好,始也好,威脅就是挑戰,你該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我累了,龍叔,請不要再——」她投降了,因為已沒有精力和心力去應付他了。
「我懂得何謂拒絕。」他仍是笑盈盈,站直了身,不再為她而彎腰。「走吧!他若真能康復,才是對他最好的。」是你自己選擇要死的,別怪他。
世人如此認為,或許有其道理吧!
她看著龍易,就是這個男人,掌握了可以一夕傾覆世界的龍家,就是這個男人了。
而這個男人的繼承人……任隨風閉上眼,腦海中浮現龍始西裝革履的樣子,和眼前男人一樣的驚人氣勢和魄力……
他可以站起來的吧!但復健成功的機率那麼微……不行的話,那始哥又將被置于何地?
「若仍心系這里,何不留下?」到最後,他仍不懂她的心思。
一個因為愛而卑微的女人的心思。
這就是男人。
「我走了,永別,龍叔。」她在按上車窗前一刻道︰「真正有挑戰性的女人,一直在你身邊,龍叔。」
龍易沒答話,沒有人明白他的。
世上,只有一個人了解他,可他卻是一手毀去她美好世界的惡人——他殺了她的父親,那個一手提拔他的恩師,再繼承他的地位,強娶她為妻,硬奪去她的純真,再逼她為他產子……
他知道,對這個女人的執著,其實還有另一個名字……
第五章
他們的命運,終于在八年後再次重逢。
八年之後的任隨風已經不再蓄著少女時代的長發,而是一頭削得短薄的亂發,穿著襯衫西裝,唇邊含著淡淡的笑,煮著一壺咖啡。
出現得太突然了,就像那時候一樣的教他措手不及,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立體的血腥奉獻,而是平面的恬靜祥和。
龍始放仍自己修長的手指一再輕撫相中人的輪廓,差太多了,她和記憶中的她差太多了。
什麼都變了,只有她那雙眸子仍是美得那般驚心。
「始哥……她……是不是小風姐姐?」龍羽怯怯地顫聲問著。
龍始自雜志照片中抬頭,看著龍余最寵愛的小妹妹龍羽,背著書包,胸口別著黑色的龍形識別證,嬌小的身子在他巨型的辦公桌前顯得無比荏弱,惹人憐愛。
「我都不知道小羽喜歡看這些外國雜志呢!」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是無聊地閑扯。
她和他,一向沒有交集,平日彼此間也沒怎麼打招呼,現在特地來公司找他,而不等他回龍宅才告訴他,證明她是有求于他而不想龍余知道,連龍余也不知道,即是沒第三個人知道。龍始看著龍羽,她拿這情報一定是來套人情,若他表現得太過急躁,他只會使自己處于下風,他不是白痴。
「同學看……我便看……」她強自鎮定的樣子讓他想大笑,小月在十四歲時已能處理公司的事務,同為龍家小孩,怎麼會差了這麼多?不是說,被傷害得越大,會長得越茁壯嗎?小羽十歲那年受的「傷害」不夠大嗎?他殘酷而冷血的想法要是讓阿余知道了,一定會宰掉他。
「我……我……那個……她是不是……」龍始的從容誤導了她,使她以為相片中人真的不是任隨風,結巴得更厲害。
若相片中人不是任隨風,她便沒有籌碼和始哥談判——不!是以人情求他!
龍始不置可否,反過來道破龍羽的心事。「小羽,爸不會勉強阿余結婚的,你可以放心。」龍始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
龍羽驚喜地抬頭,但一發現龍始——一個男人——靠得離自己這樣近,臉色馬上刷白,嚇得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龍始沒有因嚇壞她而愧疚,反而笑了。「你來找我,若只為了阿余的事,你現在大概可以放心了。小羽,阿余是我的弟弟,你敬愛的‘大哥’,又怎會被爸輕易擊倒,和那個女人結婚?」龍始靠在辦公桌上,沒有再壞心地接近她,就當是給阿余面子吧!
她點了點頭,告辭之聲也被他的接近至結巴不停,甚至怕得不敢向他要任何保證。
龍始輕輕地笑了起來,看著相片中人,以她輕淡的笑容撫慰自己的心靈,讓自己平靜下來,仔細地讀這個欄目,找尋線索。
這是一個名為「最具特色咖啡店選舉」,由讀者寄照片上雜志社,經過一輪篩選之後,入圍的照片便會登出來,再由讀者投票選出冠軍,屆時便會訪問這家店的老板。
看著照片的左下角,寫著——不再奉獻•德國。
龍始看著那幾個英文字,久久不會說話。
什麼叫「不再奉獻」!她膽敢以這幾個字作為店名?!龍始皺眉,心中的不悅開始擴大。
她人在德國,甚至開了咖啡店,但長駐那里的部下卻沒一個發現她!開了店,一定有商業登記,有登記,就一定有名字和照片,而他們竟敢查不到她人在德國!
全部該死!龍始眼神陰霾地盯著相片中的女人,此刻他的心情惡劣,但伊人卻身在德國而非他的身邊。
她怎麼還可以笑?她怎麼可以笑得一臉幸福?八年了,他甚至不懂什麼是笑!哦!不,他會笑,卻不懂什麼是發自心底的笑!
而她,膽敢不再奉獻!
看著自己的腳,他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他早已不是跛子了。
按健成功率只有兩成,然而,他做到了。龍家人,一向善于創造奇跡。
在復健時,他的腳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過度的復健甚至令他的腰部也開始失去痛感,要不是龍余阻止了他,他只怕仍是坐在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