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海边的晚餐?好浪漫!海风,落日,还有归航的白帆——”夏汐兴致高昂。
“呵呵,真像个小孩子。”独步高楼摆完餐具,拍拍她的头,笑道:“我太太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到海边用餐时就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又是他太太。
夏汐闷闷酌,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可就是控制不住,“你太太一定很漂亮。”
“她很可人。”取出高脚杯,独步高楼问她:“喝酒吗?”
“不,谢谢。我不会喝酒。”夏汐摇头,拿了根法国长面包,用餐纸裹着,一点点地撕来吃。
“也是。女孩子千万不要学喝酒。”可他却狠狠地一连灌了好几杯。
夏汐阻止他,“你还要开车,别再喝了。”
“一点点红酒不会醉人。”他倒是想沉醉不醒,但连伏特加都醉不倒他,况且红酒?独步高楼望着海面,往日的点点滴滴渐浮心头,他对夏汐说道:“你大概不会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跟太太在一起一样。”
“呃?”
“呃、呃、呃……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耳边说这个字?我既喜欢听又害怕听,这个字会让我想起桑妮……”他情绪突变,大声地吼叫。
原来他太太叫桑妮。
夏汐低下头,沉默不语。
“对不起。”心渐趋平复,独步高楼向她道歉。
蹦足勇气,夏汐抬首,终于把闷在心底的话问出来:“你和太太分开了吗?我是指——离婚。”
“不!”
“哦。抱歉。”那么说来,他们大概是暂时闹别扭。夏汐的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你不找她回来吗?”
“我找不到她了。”独步高楼心神皆空,起身微微摇摆着回到驾驶座,伏首于方向盘上许久,许久。
夏汐上车,禁不住地想揽过他的头,独步高楼却猛地抱紧她,就像在那个雨夜里所做的一般,紧紧地抱着,只差没有把嘴印上她的唇。
他是否又把她当成桑妮了呢?
夜色渐渐加浓,海风晚来急。没有月光,沙滩上空荡荡的,一片玄灰,只有浪花泛着微微的白光。
夏汐颤栗了一下,若非是稳坐于车内,若非车内有灯光,她都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抹飘浮的孤魂。
“四周暗乎乎的,我有点怕。”可是她怕的却不是身边这个其实仍旧陌生的男人。
“不要怕,有我在。”独步高楼很快地说道,他的脸摩蹭着她的发,状甚亲密。
夏汐的心紧了紧,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此亲呢的话语他应该说给他的桑妮听。他说红酒不会醉人,现在看来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你的醉酒好些了没有?”她问他。
“我一直都是清醒的。”虽然他在清醒的时候往往不愿意清醒。
“是吗?你的酒量真好,我连最普通的啤酒都不会喝。”虽然没有喝酒,但夏汐却觉得自己有醉意,是因为在他的怀里吗?这样的一个诡异却温馨的夜晚,让她醺醺然地问出一句话:“独步高楼,如果你还没有结婚,你会不会喜欢我?”
独步高楼愕愣。
“你告诉我,会不会?”泪水突然急涌而上,情绪转变得太快,夏汐微闭双眸,满眼的泪便流了下来。“才不过两天而己,我和你,明明只是陌生的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我到底着了你的什么魔?”
松开拥抱的双手,独步高楼仍是错愕地看着她,自责极了。天,他刚刚怎么又情难自禁地拥抱她呢?难道他再次把她当成桑妮了吗?
夏汐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她不能自己地,摇头摔落无数泪珠,她恨自己那么容易就动心,毫无道理地喜欢他,而且对方还是个已婚者。
独步高楼重新把她揽入怀,他对她,或许是有点感觉的吧?不然不会老想见到她,但那是因为她身上有类似桑妮的特质,与爱情无关。
是这样的吧?
轻拍她的背脊,他等她哭够了之后才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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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
对夏汐而言,那是多么致命的四个字。女人的心总是敏感的,他这样说是否喻意两人从此不再见面?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酒店的,耳际隐隐地响着一些声音。那些声音破碎在空气中,就像玻璃片一般,一块块割切着肌肉,她的身与心一样痛——
“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果给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是独步高楼在说话。
“哪种伤害?”是她在明知故问。
“感情上的伤害。”
“伤害是自己给的。而我,但求于人无害。”
“那就好。我会给你发照片的。祝你能找到你爱的人,夏汐。”
然后他就不见了。
然后她也回到了酒店。
赵兰清已经睡了,听见夏汐回来的声响,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的手机怎么关了?我和喜之郎都找不到你。”说完又沉沉地睡去。
夏汐打开电脑,寂夜里蒙着被子反反复复地看《日落》——那是她到温哥华的第一天买来的影碟。她的英文水平不是十分好,影片中没有中文字幕,一些对白她听得并不明了,但却看得泪流不止。
直至破晓时分完成第三遍,她开始看第五遍的时候,赵兰清醒了。
看见夏汐躬起身子伏在枕边的奇怪形状,赵兰清轻叫她一声:“美人?”
夏汐转头眯起眼睛面对她,神情颓败。
“天!你是什么鬼?”赵兰清尖叫。
锐细的声音刺入耳膜,提醒夏汐知道自己依然活着,“我是人。”沙涩的哑音泄露她一夜无眠。
她一定是形容枯槁吧?夏汐心想,平时的睡眠质量就不好,且容易憔悴,而今彻夜无眠后会有多恐怖?
“是死人。”
“我确实死过一回。在昨晚。”夏汐睁大双眼,在意料中听到赵兰清的惊呼。
“你哭过?”赵兰清审视着她,问道。
“如你所见。”
“为什么?”
“因为‘日落’。”指指地面,夏汐一语双关,知道赵兰清听不出第二层含义。
“日落?”顺着她的手势,赵兰清俯身拾起影碟的封盒,“你中了这部电影的毒。”
是中了独步高楼的毒。夏汐承认,“是的。中得很深、很深、很深。”
赵兰清挑起了眉峰,狐疑地盯着她。
夏汐继续对着电脑屏幕,看影片的画面一幕幕闪过。第一次接触这部电影时,她就连续看了三四次。赵兰清因此嘲笑过她。当然,她不会知道她这次重新再看却不是因为片子拍摄的精彩或情节动人,只是因为片名叫做“日落”。
“有多深?”赵兰清十分不解。
“要多深有多深。”
“你以前看都没哭得这么厉害。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得了红眼病的幽魂。”
幽魂?夏汐苦笑,想起昨晚自己的话语与独步高楼的回答,泪水再次泛滥。
四周暗乎乎,有点怕。
不要怕,有我在。
哦,多么可笑的昨晚!都忘了吧,统统都忘了吧。一个男人,如果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那么无论有多么的喜欢,也只能是朋友,或者永远不相见。
“美人,你就不要再看什么日出或日落了,休息好才最重要。本来我还跟喜之郎说今天大家一起去葛劳士山公园呢。现在看来,你还是在房里睡觉吧。”赵兰清可怜兮兮的,“唉,你不去,喜之郎肯定也不会去的,今天我只好自己另外找乐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