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秦玄月兑下皮衣,为她披上,“你的样子好像很冷。”
丛小河微微怔忡,他莫名奇妙的关爱让她的心掀起如浪潮的狂喜。这一刻,她希望是永恒。
秦玄轻拥着她的肩,慢慢地踱步。回去的路,丛小河真希望一辈子都走不完,就这样依着秦玄,以为自己不再出演独角戏。
在宿舍楼下,她把大衣还给他。秦玄接过后,突然将她的双手包裹握在掌间,淡淡地说:“你的手指好小,好苍白。”
丛小河惊讶地抬头,对上一双眼神迷离的眸子。秦玄的双眼胶住她的唇,缓缓地低下头去……
“秦、秦玄……”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明天见。”秦玄用日语轻轻说道,嘴唇终是止于她的眉额间。
“明天见。”丛小河讷讷地跟着他发音。
秦玄看住她,欲言又止,把她的手狠狠地紧握了一下,转身离开。
丛小河站在原地,揉着被他握得有点发痛的手,有点不明所以。秦玄,她从来都未能看懂他。而今晚,就当是个美丽而短暂的约会吧,属于她和秦玄的。
这样想着,她很幸福地笑起来。
???
回到房间,丛小河卷弄着身上披肩的流苏,躺在床上聆听快乐的圆舞曲,心亦放歌。她真喜欢这条紫色披肩,它混合了秦玄的外衣的气息,有秦玄的味道。
“丛小姐,楼下有人找。”传达室人员按响她房间的电铃。
“先生还是小姐?”
“一位先生。”
“你认识吗?”对于来访者她向来问得仔细,她不喜欢别人没有预知的打扰。
“好像见过。”
“我五分钟下来。”也许是秦玄,她想。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在镜前确定自己已是最佳的状态了,她跑下楼梯,步履轻盈、紫衣翩翩。说实在的,有时候她也疑心自己是否是一个紫衣翩飞的仙子,行走如飘。
“是不是秦玄?”看不见人,丛小河兴奋地问管理员。
避理员指了指大门,“他说在外头等你。”
丛小河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一辆汽车和一个人。
车门边的人斜斜地倚成一尊塑像,风衣翻飞,傲然狂野。
不是秦玄。是任淮安。
难以置信地,更有深深的失落袭上心头。丛小河缓缓走过去,走到离任淮安大约五步之距,停下来,与他对望,看见他执烟的右手微微颤动了那么一两下。
“看到我让你很失望?”任淮安徐徐地道,不太清晰的吐字,却是平缓而有力。
丛小河动也不动,保持缄默。要如何告诉他,她渴望的人不是他?
任淮安轻轻捏弄着烟头,将火星一点点捏弄到其完全熄灭,然后举高捏熄烟火的那两根指头吹气,缓缓地移步,缓缓地移近她,很慢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是一次艰难的跋涉,超过一米八的身形被灯光映照出一片巨大的暗影。
“任淮安?”丛小河看向罩压过自己的暗影,“任淮安──”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打了个寒颤,接着是一个喷嚏。
“你着凉了,先前那个男孩没有给你足够的温暖吗?”一如平常的温柔,他揽过她双肩,眼睛却喷射着火花,像要把她焚烧。
“你跟踪我?”丛小河跳起来,吃惊地责问,想起那始终显得似有似无的灯。
“跟踪?”任淮安讥讽冷哼,“你以为我会那么不成熟?”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丛小河,昨晚你对那个吻还很投入,今天却不接我的电话,并且披着另一名男子的衣服肩并肩散步!你这个让人疯狂的女子!”说着便狠狠吻住她。他要惩罚她,她害他一整天担惊受怕,一整天猜心疑心。怕她又将他排拒心门外,猜她的心思如何辗转。他被她折磨得就快失常了。
事实上,他从遇到她起,就没有正常过。
正常的任淮安应该是日坐金山夜拥美女;正常的任淮安应该是以挑剔的目光挑选女伴的;正常的任淮安不会迷恋于一个不见得有多么靓丽多么动人的女子;正常的任淮安也绝不会为这样的小女子失魂落魄,一整天拨打她的电话,一整夜跟在她身后。
而事实证明,他失常了。他疯狂地掠夺她的唇舌。
丛小河挣扎不止,激烈地闪躲着,可她从来未曾躲得了他。
“不准动!你这个让人发疯的女人!”任淮安一手固定她的脑袋,一手箍紧她的腰身。
丛小河放弃挣扎,像没有任何分量的影子,贴附在他怀里,与他的身体交贴。他的唇带着惩罚与渴望,汹涌而激昂,将她吞没。
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缺氧而死时,任淮安松开手,改为拥抱的姿势,让她靠着他的胸膛呼吸。
她吸取着空气,气息渐渐缓和,慢慢隔离他的怀抱,然后,举起手,向他的脸扬去,“任淮安,如果你从此在我眼前消失,我是多么的感激。”
啪!空气中如预期地荡过清脆的响声。
任淮安的表情──从激昂幻成惊愕,再变做愤怒。一个巴掌,这就是他失常失心又失魂的结果。他该狂笑千百次呢,还是长长叹一声?
丛小河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退,冷眼看着他,转身,飞奔而去。
???
五天了,任淮安没有出现,无论他的人或是他的声音。
五天了,秦玄似乎特别忙,写字楼里见到她欠欠身低头便走,下班碰到也没说半句话。他们恢复了过年之前的冷淡,那一夜相拥仿佛是幻影。
元宵节紧追着春节而来。仍弥留着春节气氛的元宵之夜螯山灯杆、火树银花。可对于丛小河而言,日子,只能用平淡来形容。
平淡。全都已经平淡。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她如潜伏于水的一尾鱼,除了呼吸还是呼吸。令她着迷的秦玄仍旧在身边扮蝶恋花,让她困惑的任淮安已经无声无息,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简单的生活,心事不知向谁诉说,翻阅报刊杂志,到处是伤情的文章,令人惆怅的千字爱情,一则则,短暂得令人心酸,如烟火,片刻绚烂后归于永恒的平淡──像秦玄偶尔用于她的热情,还是像任淮安来势汹汹的热吻?
她知道自己的心并不平静,长夜时睡梦里会惊醒,四周白的墙使胸口窒闷、疼痛,双眸穿不过紧锁的茶色玻璃窗,反射回来的往往是睡意惺松的面容。于是她莫名地哭,犹如散戏后可怜的小丑。
四月,很快就过去了,一季的小雨涤尽四月芳菲。
五月的日子,犹如低飞过窗口的风,泣血成记忆里那一抹红。
简单的心在六月里分外沉寂,掀翻回忆,闻着往事的气味,是那种决裂的苍凉,犹如一个人站于荒野。
靶觉茫然。在这个事事讲究立竿见影的社会,她这样不可饶恕地花大量的时间来冥想是不是太奢侈了?
当灰黑渐渐转成淡淡的亮色,天又亮了。丛小河习惯性地走近窗前,拉开帘子,微露的晨曦中,在公寓大门口停放着一辆熟悉的却近三个月没有出现的所谓的高级房车!
心跳得急烈,她仿佛听到自己的惊呼,但是很快地,电话铃代替了欲呼的叫声。
“喂?”
“我知道你在看我。”任淮安压抑的声音显得沙哑,送进耳朵却叫她有想哭的冲动。
三个月,他竟然很听话地从她身边消失了三个月!
“要我下去吗?”话语离开口腔,她才觉出后悔。
像被什么呛着,他仿佛倒吸了一口气,“你会吗?”
“不会。”
“我知道。”叹息经过话筒,响于耳边如海风的低音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