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藏元鲁达停止了狂吼,伸出枯瘦的五爪一把抓起她,“真的?”
“蝶儿……”来不及护住她,古承天又急又恨。
“阿天,把天书拿出来,我来想办法。”蝶儿忍着肩上的痛,要古承天把天书拿出来。
“你会这么好心?”藏元鲁达怀疑地放开她。人性的丑陋早在三十年前他便已经看透,他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有真性情。可是她刚才护着他的举动又教他迷惘了……人性真的丑陋吗?
“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的。”蝶儿向他保证道。
既然姥姥说天书里藏有天机,那就一定能解得出来,啊!说不定姥姥给她的锦囊里有。她连忙模向腰际,“咦,放哪儿去了?我明明放在身上的呀。”
“在我这,但我不准你帮他算。”古承天不悦地沉着脸。
说她白痴,她又聪明绝顶,说她聪明嘛却又胡涂得紧,难道她看不出藏元鲁达要她算天机,无非是要她改天机?
“怎么会在你那?拿来。”见他不肯,她噘着小嘴,小手擦腰娇蛮地威挟着,“古承天,你再不拿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这招果然有用,古承天乖乖的把两个锦囊给她,但面色依然难看得紧。若传出傲世群伦、不可一世的古承天竟受一个小女人要胁,那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届时他的男性自尊往哪摆?
“我不准你替他算。”
“不替他算,我们都会死。”她看着手上红、蓝两个锦囊,直觉地拆了红色的锦囊,一张泛黄的小纸片上写着——
生来命运上天注定
天干地支五行八卦
掌中锱铢天机算尽
“真的有写!”她兴奋的大叫,简直比藏元鲁达还开心。“原来姥姥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她真是厉害。”
“快,快算!”藏元鲁达难掩兴奋地颤抖着,忍不住咧开了笑容,但面部肌肉的拉扯令破碎不完整的五官拧扭成一团,简直比鬼怪还可怕。
“蝶儿,你确定要替他算?”霍劭骐忧心忡忡的问,算了就等于是泄漏天机,而泄漏天机可是会折寿的。
“嗯!”蝶儿非常坚决的点头。若她不算,藏元鲁达一定不会放他们生路的,再说,她只知道如何算根本没能力改。而且,虽然藏元鲁达这么坏,还把阿天伤成这样,但是他会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他,老实说他真的很可怜,她希望能为他做一点事情,所以就算待会儿会遇上什么危险也不要紧,因为她相信阿天一定会保护她的。
她拿起玉算盘,盘腿席地而坐,闭上双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谨慎。
“快!到底如何了?”藏元鲁达紧张地直催着。
原本身体就虚弱的蝶儿此刻更是苍白不见血色,甚至微微地轻颤着,而古承天也发现了,他一颗心又焦急又担忧,连忙喊道:“蝶儿,不行就算了。”
“不算出来,我们都活不了的。”她将天书安放在跟前,然后拿出玉算盘置在左掌上,右手的纤纤玉指不停地一上一下的拨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汇其支流,万物同宗,归其天地,命转运行,天干托天,地支扶地,五行画方,八卦罩圆……
“藏元鲁达生于丙寅年腊月初二,于而立之年受太祖招降定居于京城,于其麾下任统领一职,曾多次上阵退辽功不可没。年五十九原应随太祖陪葬,因阳寿未尽而重返阳间……”蝶儿月眉紧蹙得就快拧成一直线了,气也渐渐的在消失,但她仍不放弃。这些过去的事藏元鲁达自己最清楚,相信他要的是知道未来会如何,因此,不管如何她都得帮他。
看着汗水一滴一滴的从她雪白的脸颊滑下,古承天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在淌血,他真后悔答应她。
“本座要的不是这些!”她所说的全是他最不堪的噩梦,他的美梦才正要开始。“快!快说些别的,例如何时能登上帝位,何时能一统天下,快,快说!”藏元鲁达已滨临疯狂,在外的齿颚咬得嘎嘎作响。
蝶儿只能点头,她怕一开口就会泄了好不容易才凝聚在丹田的气。她快速的拨着玉算盘,精密地计算着往后五十年的国运,但就是找不着一位叫藏元鲁达的皇帝,于是她往回算,直到今年……她惊愕的张大眼,闪亮的黑瞳中泪水开始聚集。
“享年八十九……就在今日……哇!”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地扑向古承天的怀中,大声的哭了出来,她好难过、好难过呀,为何藏元鲁达受尽了一生的苦,到头来还得悲惨的结束?!
“不!”藏元鲁达竭力狂吼,想把这一生所有的不平与愤恨全数吼出。
老天为何要如此待他?为什么?
“改了它!本座就不相信会斗不过天!”藏元鲁达激狂的吼着,他就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天!
生性善良的蝶儿不忍心看他失望、难过,不顾危险地走上前去安慰他。
“蝶儿别去!”众人连忙拉住她。
蝶儿挣开他们的手,不顾他们反对地走到藏元鲁达跟前,真挚亲昵地唤着他,一双眼蓄满难过与不舍的泪水。“老爷爷,算了吧,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重生,这辈子你受尽了折磨,也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少废话,要你改你就得改!”他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只差三指的距离就贴上他可怕的脸,口水全喷在蝶儿脸上,可是她没有伸手擦拭,只是用温柔体谅的眼神看进他充满狂暴的眼底。
她眼底毫不矫情、造作的善良重重的震撼了他,让他了悟这世间除了互相利用、争权夺利,还是存在着真心、真诚,为何他直到今日才发现呢?
藏元鲁达放开了她,踉跄地跌坐在九龙椅上,骇人的眼珠子往下转,若此刻他有眼皮或许是想闭上眼,好好的休息一番吧,毕竟走过这惶恐不安、处心积虑的三十年,是神都觉得累了。
他挥挥手,声音里首次有了温度,但也充满着无限疲惫。“这是冰蚕的解药,拿去吧。”
翟姬接过解药,毫不迟疑的服下,根本没去想解药是真是假,因为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反正不吃的话迟早也是死。
“老夫累了,你们都走吧,古家的血债老夫自会对你有一个交代。”
“不需要了,再怎么偿还赎罪,我的家人也不可能会活过来。”古承天让霍劭骐扶着他走到蝶儿身旁,紧紧地搂着她,而她也紧搂住他这一刻对他来说,足够了。“说不恨你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这恨得跟着我一生一世,让我无法全心全意的爱蝶儿,我就感到无措,若因此而让蝶儿离开我,那才是我最大的遗憾,所以我会试着忘记仇恨,相信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会赞成的。”
“为什么?”藏元鲁达抬起眼满是疑惑,“为什么你们能轻易原谅老夫种种的滔天大罪,为什么?”
“老爷爷,因为我们喜欢你呀,你不生气的时候和蔼极了。”这是蝶儿的真心话。
众人差点被她荒唐的形容给笑翻了,这种面貌……怎么看怎么恐怖,哪里和蔼了?
“老夫这副模样还能看得出来吗?”他抚上自己残缺不全的脸,不再有恨的语气只有疑惑、不安。
“老爷爷,我看到的是你的心呀。”蝶儿王指指着他的胸口,诚挚地说。
“心?”沉思了一下,藏元鲁达这才总算大彻大悟。
这三十年来,他之所以会活得如此痛苦,全是因为这张脸。他看着这张连自己都嫌恶的脸,每看一次,怨恨就加深一分,一心一意只想报宦官毁容之仇,以致“心”最初的良善给恨蒙蔽了,没想到最后却愈陷愈深,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邪灵,做出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会落到此万劫不复的地步,都是他罪有应得,怨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