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采萱边听边想,那不正是他们缠绵入睡的时刻吗?
“我一听他们有人回来,但既没找到你,也不见魏侯身影,心急得不得了,干脆过来这里等进一步的消息,结果……”
“结果怎么样?”采萱觉得这个贴身侍女什么都好,就是讲话喜欢拖拖拉拉。
“结果听见杜家人说,他们小姐冒大雪出去帮忙找你,意外救到了魏侯,所以他们就又全部出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这门前走来走去,正在考虑要不要也跟出去找人时,你就回来了。”
又是杜薇!采萱在心底骂出这句话的同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然扬弃了过去的某些习性,如今的她,已是融合了公主静波与平民采萱的全新个体,再不怕杜家人了。
既是全新的个体,就会有、也该有全新的做法。
所以,她当下决定要带着甜甜赶往小木屋,但同一时刻,他们一大伙人却已喧喧嚷嚷的踏进怀萱园。
“走开!走开!”为首的侍卫吼着。
“你凭什么叫我们家公--”甜甜抗议道。
立刻被采萱拦住,“甜甜,不得无礼。”
“你们俩是哪一个千金的奴才?”
“我们才不--”甜甜又按捺不住。
但这次打断她的,却不是采萱,而是那态度一贯趾高气昂的侍卫,“算了,算了,不管你们是哪国哪府人,都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们侯爷已选定成亲的对象了。”
“什么?”采萱大惊,因为眼前的情况让她脑中立即呈现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
“走啦!走啦!不要在这里挡路,侯爷和他未来的夫人马上就要到了。”
采萱顿感四肢冰冷,是了,自己的猜想一定没错,一定是……
“你们未来的夫人是谁?”甜甜终究为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当然是救了他一命的齐国大夫杜坤藤的千金杜薇。”
“怎么会?”甜甜大吃一惊。
“怎么不会?”侍卫反驳,“要不是杜小姐舍身相救,我们侯爷早就没命了,跳进冰湖里救人耶,还孤男寡女的与他共度了一夜,你说我们侯爷怎么会不娶她?”
“我才不相--”
采萱拉住了一副要跟他拚命模样的甜甜说:“我们回去吧!”
“但是--”
“对、对,”那侍卫已经不耐烦再跟她们说下去,甚至挥起手来赶道:“快走,不然待会儿大批人马到,推倒了你们,或是不小心给马儿踩到,我们可无法负责。”
“你!”甜甜气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甜甜,走吧!”采萱甚至没有等她回答,便率先往前走。
甜甜无奈,只得跟上,就像此刻不得不顺着采萱的意思,启程回鲁国一样。
“别再提他了,叫车夫上路。”
看公主苍白着一张脸,再想起今早她们走出怀萱园时,还是撞上正好被抬进来的魏候紧拉着跟在一旁杜家千金的手的一幕,甜甜纵有满心的疑惑,也无法再问。
“是。”
采萱在心底发誓,这次离开后,她是再也不愿踏进魏境一步了!
第九章
鲁国王妃,也就是申姬听完采萱所说的“故事”之后,一言不发,就像座木雕。
“母--不,”她跪倒在地,由衷的表示,“我应该称你为王妃。”
“起来说话。”鲁国国君说道。
“民女不敢。”
听到她用“民女”两字自称,申姬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滚滚而下。
“你看看你,把你母后都给惹哭了。”鲁君干脆顺势数落她。
“王妃,你不要……”采萱真是为难到极点。“不要这样,我并不值得你如此疼爱,我……”事情变成这般局面,又岂是她所愿意的?要不是有非离开宫里不可的原因,采萱也不想给他们带来这样的震撼,天晓得这两个月来,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初回鲁国,身心均饱受煎熬的她就病了,这一病,就在床上待了半个多月,急得申姬也无心深究她在魏国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她大病初愈,换成鲁君出巡祭山,申姬自然随行,这一去,便是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他们回来,采萱又为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事情才会一拖再拖到现在。
但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往下拖了,采萱才会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求与父王及母后“单独”用膳,好让她将心事倾诉个够。
要离别,她何尝舍得?但她既非他们的女儿,又如何留下?
“民女该死。”采萱匍匐在地,泣不成声。“惹王妃伤心,民女当真罪该万死。”
“再这样胡言乱语下去,我还真会罚你。”鲁君企图疾言厉色,但颤抖的声音仍泄漏了难舍的心事。
“王--”
“住口!”鲁君喝道。
采萱忍不住颤抖。
申姬赶紧拭泪说:“起来,你先起来,别再惹你父王生气了。”
“但是--”
“好,”鲁君再度打断采萱的辩解说:“看来你真是想要气死我。”
“父王!”采萱冲口而出,却又不停的磕头。
一声“父王”,总算叫回鲁君的欢颜。“总之,你先给我起来再说。”
“我……”
“起来,起来,”申姬索性用拉的,强押采萱坐下。“这样讲话好多了。”
“母后,我……”采萱再度泣不成声。
“首先你要知道一件事,你真的是你父王与我的女儿。”
“但是--”采萱急着出声。
“你别急,刚才我们都耐心听完你的故事了,不是吗?”
采萱一听,也只能静默无语。
申姬也才有机会娓娓道来。“如同当今的魏侯一样,你父王早年也是颠沛流离,有好几年的时间,甚至不在鲁国境内。”
听她提到文龙,采萱顿时又感鼻酸。
申姬当然看见了,却故意装做没看见,继续往下讲。“二十年前,我在躲避的乡间生下你,当时,你父王不在身边,敌人却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前来搜寻,我逃到江边,实在是无路可逃了,只好抱着你跳入江中。”
“啊!”采萱听得惊呼一声。
“是啊!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申姬叹道:“总之我们被救了起来,但休养了大半年才回复健康。”
采萱想了想便猜到了。“救了我们的,是我的爹娘。”
“是的。”
这次她没有再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垂泪,谁想得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背景,虽然尊贵,却又多波折,中间到底有多少故事?
“都怪我。”鲁君突然低低说了声。
采萱与申姬同时唤道。
“难道不是吗?若非男人不争气,又怎么会累及妻女?”
采萱立刻跪下说:“父王快别这样说,不然要折煞母后与女儿了。”
“起来,”鲁君一把拉起她说:“你这个善良、体贴的个性,父王该向谁谢去?是跟你母后谢呢?还是谢已死去的上官夫妇?”
“他们两人确实是我们娘儿俩的救命恩人。”申姬感叹,并继续说着,“我被救起的时候,身子孱弱,根本没想过活得下去,再想到处境的艰难,就把你托孤给他们两位。”
“我爹娘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我全说了,你娘也把她与你爹私奔的事情说给我听。”仿佛在无形中建立的默契,他们三人已同意称上官夫妇为采萱的爹娘。“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便跪求他们收养你,甚至要求他们绝口不对你提及你真正的身世,宁愿让你父王以为我们都已死亡,也好让他无后顾主忧,全心投入对抗敌人的战斗中。”
“你是我最钟爱的女人,如果没了你,争得一切,又有什么意义?”鲁君由衷的说。
“夫君。”申姬只能以拉紧他的手来表示心中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