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夫人来了呀!”说到这里,连路连几乎都要生起气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路尘的心头乱糟糟的,倒是放开了他。“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叫她来的?”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路连就气馁。
“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
“为什么?”
“将军觉得她来很烦?”他也看不下去了。
“不!”路尘大声否认,“你这样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今日你我立场交换,你会要彩莲来吗?你会吗?会吗?”
本来应该觉得害怕、退缩或紧张的路连,听到他的逼问却笑了出来。
“小扁儿!”
“不要生气嘛!”
“还叫我不要生气?”
“是呀!你为什么生气?”路连问他。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担心她的安危,不要她涉险!”他越说越大声,自己却都没有感觉。
路连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她?”
“因为我爱她!”
这句话一说出来,路尘便僵住了,整个人呆掉,路连的笑意则一路浸涎在眼底。
“太好了,太好了!”一个声音在路尘身后响起。
路尘转身,看见一个陌生人,“你是谁?”
“恩公,”范三树跪下去回答。“我是三树呀!”
“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三树诧异道:“我是小猴,小猴,想起来没有?”
“我不认识什么小猴。”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理他。
但三树并没有放弃。“恩公,你当时自称为树人,救了摇红大嫂一命,又送给我们三十两黄金,这些,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树人?摇红?三十两黄金——“你是当年那个小毛贼!”他想起来了。
被叫做小毛贼,三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为他想起了往事而开心不已。“对,我就是当初那个混混,恩公,你全想起来了?”
“起来。”
“啊?”
“我叫你起来。”
“这……”三树犹豫不决。
“起来呀!起来比较好说话。”路尘说。
“是,恩公。”他不得不从。
“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别再叫恩公了。”
“那要叫什么?”
路连看三树那一副憨直的模样,真是无法想像他以前还是个“盗匪”,索性打圆场说:“叫将军。”
“是,大将军。”
路尘却没有回应。
三树看他,再看看路连,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大将军?”
他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复,慢慢的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天啊!”因为冲击性太强,竟踉跄了一下。
“将军!”
“大将军!”急得大伙儿直叫。
“我没事,”他格开了路连想伸出来扶他的手。“没事。”
“将军。”路连关切的叫。
路尘盯着三树问:“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路见不平了,对不对?”
“对。”
“是个姑娘,对不对?”
“对。”
“她姓范,对不对?”
“对,”三树越听越开心。“原来将军都还记得。”
路尘面色如纸,“不,我什么都忘了,原本我已经什么忘记了。”
听他如此坦白,三树首度无言以对。
“将军。”路连却不忍心看他这样,但才开口,便又闭上,实在也不晓得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连……我连晴霜都忘了,她……她……”路尘突然连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急忙问三树,“她还记得我?”
三树突然觉得他好差劲,不禁月兑口而出,“如果不记得你,她干嘛迟迟不嫁?如果不记得你,她干嘛要远嫁京城?如果不记得你,她又干嘛要跑这沙漠来?”越说越生气,越替晴霜觉得不值。
“你根本配不上她!就算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还是要说,你真的配不上她;对了,她人呢?我要带她回去。原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枉费她还对你念念不忘,我不要让她再留在你的身边,就算你说你爱她,我也不相信。”
“放肆!”路连在一旁喝道,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凶三树,而是抢先骂过他后,路尘应该就不会再生那么大的气。
“我都不知道。”路尘满心悔恨,根本分不出心来在意三树的指责。“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都没说?”
“将军,万一她说了,你的反应却跟今天一样呢?”路连提醒他。
路尘为之语塞。“我……”
看他无言以对的样子,三树更生气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总之把晴霜还给我!”
“你住口!”路尘终于对三树吼道。
想不到三树也很拗。“不,我为什么要住口?只因为你是大将军,我就必须住口?”
“不,”他稍微冷静下来,“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我刚才都说了,你还要我说几遍?”
三树说:“比起晴霜所吃的苦,我觉得你再说一百遍也不够。”俨然以家长自居。
“是再说多少遍也不管用。”路尘的和气连路连听了都讶异。“不过不是对你说。”
对啊!一语惊醒众人,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重点是,晴霜在哪里?
晴霜在哪里?
路尘恨不得能朝天狂啸,晴霜,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时无刻不思念着他。
但那又如何呢?他并不爱她,从前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可能会爱。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差点夺眶而出,只得藉着更卖力擦地来转移注意力。
“你还在偷懒?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个斥责声传来。
接着便是孩子的啼哭声。
“哭!你还敢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你说呀!你还会什么?”
晴霜赶紧跑过去护住那个小女孩,并对手拿大板子,一脸凶相的女人说:“大娘,算了。”
“算了?”她回瞪睛霜。“你说算了就算了?请问这里是你、还是我当家?”
这里是一家善堂,专门收容孤儿,当初随旅队从大漠返回京城,晴霜既不能回将军府,也不想回娘家去,便到这里来求个栖身。
在还没有住进来之前,她也曾心怀幻想,以为这里的孤儿虽无父无母,至少可以得到善心人士的照顾,不料实情并非如此,开这家善堂的夫妇根本就是把孩子们当成了免费的仆佣,甚至是生财工具。
“当然是你当家。”晴霜要走很容易,难的是置二十三个小孩于不顾,如果她走了,他们不是更可怜吗?有她在,至少还有个人真心关怀他们。
“知道就好。”宋大娘自鼻子哼出气来说。
“但她这么小,”才五岁而已。“哪有力气提那么一大桶水?”
“唷,嫌水桶太大,那她可以不必待在这里,可以自己想办法出去谋生呀。”
“你明知道她没有办法,这里的孩子原本都不该出去……”
“都不该怎样?”她一口打断晴霜说;“不该出去帮我赚钱?”
“那是在乞讨呀。”
“你以为我真的在开‘善堂’?他们的吃喝不用钱吗?不自己出去赚,成吗?”
“你开善堂,朝廷是有给钱的呀。”这个她也知道,可就因为知道,才更不平。
“那个,”宋大娘不以为意的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你太贪心了!”
这才说完,宋大娘的大手便挥下来,目标原来是晴霜的粉颊,但真正打到的却是——
“小米!”晴霜搂住那反身护住她的小女孩,心悸不已,“小米!”小小年纪,竟然帮她挨打,晴霜都快心疼死了。
“你这臭丫头,出来逞什么能?滚开!”宋大娘伸手就要拉开她。
但这次晴霜不愿意再放手,“不行!”
“不行?”宋大娘脸上浮现冷笑,“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在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