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知道?毕竟她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我真的想知道。”晴霜说。
“为什么?”他们走进凉亭,高进在晴霜的扶持下坐定。
“因为我想帮将军的忙。”
他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仔细搜索她的表情,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他若能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晴霜原本想说:他的确早就见过我,可是一点儿也不认识我。但她想想还是暂时作罢。
“早些认识你,就不会上那个女子的当了。”
“爷爷!”晴霜惊呼。
“为何如此惊讶?”
“因为你说……你说……”她无法重复那些字句,实在难以启口。
“我说的句句属实。”
“晴霜愿闻其详。”
“她叫做淑如,”高进并没有浪费任何时间,马上滔滔不绝的讲起:“却是既不淑、也不如,虽然跟大将军同年,却比他老练太多了。”
“岁数跟他一样大?”那当时不也二十五了?甚至比她现在还大五岁!
“噢!”高进瞥了她一眼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她的确驻颜有术,看起来就像才二十出头一般。”
“让你见笑了,”晴霜说:“我其实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相信将军也是。”
“是,这个我相信,但碰上有心人设计,再怎么谨慎的人也难免着道,更何况阿尘在这方面,可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全无经验,自然由着那女人搓圆捏扁。”
原来那方淑如算来也是贵族之后,只因为并非正妻所出,得不到太多的关爱,长大之后,便利用自身的姿色,开始掠夺她想要的一切。
“她矫柔做作,诡计多端,既世故又圆滑,阿尘和她比起来,简直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你很疼他吧?”晴霜突然说。
“谁?”高进一时会意不过来。
“将军,”晴霜微笑道:“从你叫他‘阿尘’的模样中,便可以看出来。”
“噢!”高进也笑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溜了嘴,我八成是老了。”
“再多告诉我一些。”晴霜央求他。
斑进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对阿尘的了有解多少?”
乍听这个问题,晴霜差点答不出来。“我……”然后苦笑。“原本以为够多了。”
“看来我有必要跟你从头说起。”高进是个明白人,马上看出了端倪。
晴霜静静的听着,很快的便从高进口中得知了许多事,原来自十六岁起,路尘便是个孤儿。
看她的泪水滑落面颊,高进惊问:“晴霜,怎么了?”
“陌桑好可怜。”
“陌——啊!他告诉你他的字了,”高进说:“这倒是稀奇。”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那是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阿尘向来珍重,不轻易告诉别人。”
“对了,为什么他的名与字都如此萧瑟呢?”
“陌桑其实还好,因为福晋和她妹妹昔日是缝纫高手,饮水思源,才会先为他取了那个字,至于名字……阿尘的母亲是因难产过世的,你知道吗?”
“啊!”她一脸诧异,双眼迷茫。
“但那还不是最惨的。”
晴霜不懂。“还有什么能比一落地便失去母亲更惨的?”
“同时失去父亲的爱,干脆希望他如‘尘’。”
“不!”她不相信。“我不相信。”
斑进深深叹息。“我这是句句实言。”
“怎么会这样?”
“只能说他们夫妻感情太好,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想不到福晋妹妹所承受的恩爱,到她死后,全化为丈夫对儿子的愤恨。”
“那样是不对的,婆婆的死,并非陌桑的错!”
“说是这么说,相信阿尘的父亲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他为什么……?”
“情之所系,就不是理智管得着的范围了。”
“他总不至于虐待陌桑吧!”
“那倒不至于,”高进说:“但却处处挑剔,对于儿子的要求十分严苛,平时则显得十分冷漠。”
“他一直没有续弦?”
“没有。”
晴霜一时无语,既为他对妻子的深情感动,又觉得他是一个太失败的父亲。“所以陌桑才会那么需要爱。”
“对,可惜他找错了对象。”高进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方淑如是个美丽、放荡、朝秦暮楚、毫无定性的女人,可以说得上是声名狼藉。
她常常跟一些高官或富商出游,玩得好便好,玩得不好便中途离开,不过绝对不会空手而返,总要自那些人身上搜刮些珠宝、银子,甚至是宅第,才肯放手。
和路尘结识,便是在她第一次踢到铁板时。
“听说她当初陪的,是一个蒙古王子,不巧那个王子是个有色无胆、十分惧内的人,正室追到大漠中,他就把方淑如给扔了,自己落荒而逃。
“这么差劲?”晴霜发现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你竟同情起方淑如来?晴霜,你太善良了。”
“我们同为女性。”
斑进挑了挑眉。
她马上机灵的往下接:“但陌桑终究是我首要维护的对象。”
这句话安抚了高进,他再往下说明:“当时阿尘正受皇上密令,私下查探大漠情势,碰上看似‘孤苦无依’的方淑如,自然而然伸出援手,接下来……”
有句话问出来,难免窘迫,甚至难堪、心痛,可是她仍不得不说。
“爷爷,他很爱她吗?”
斑进看着她,心下不忍。“他应该在成亲前让你明白来龙去脉,再让你自己决定嫁不嫁。”
她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只是补救而已。”
好吧!既然她有这样的勇气,自己当然愿意、也应该配合到底。
“他爱她。”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刺进她的心。
“晴霜?”高进关切的问。
“说下去。”
“你确定?”
“如果你愿意帮我们的话。”
是“我们”那两个字深深打动高进的心。“好吧!我说。”
路尘不但迅速爱上她,而且是疯狂的爱上她,但方淑如却始终若即若离,有时甚至还取笑他、屈辱他,引诱他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接着在回抵京城时,她却又突然宣布要嫁给他。
路尘欣喜若狂,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包括福晋的苦口婆心。
“我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跟福晋说的:姨母,我知道你疼爱我,但淑如带给我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我相信她可以跟我建立一个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温暖家庭,至于别人说的那些闲言闲语,全是因为嫉妒她的美貌的恶毒流言,因为她们、或者她们的父母不堪自己的女儿被比下去,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打击她。”
“他的确很爱她。”晴霜苦涩的低语。
斑进由着她去处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下去:“宣布喜讯后,方淑如便先回娘家去,一旬以后,路尘跟着远赴方府,将她迎娶至京城。”
“不久以后,他公务繁忙,她便开始抱怨生活沉闷,阿尘为了讨好她,甚至在百忙之中,抽空安排晚宴,就为了帮她解闷。”
三个月后,有天晨起,路尘发现了一件事。
“淑如,你是不是胖了?”
她听到这句话,脸上先是掠过一阵惊慌,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比她早起,让她来不及做掩饰。
不过接下来她马上恢复镇静,并露出娇羞的表情。“人家……还不都是你害的!”
路尘一愣,接着兴奋的大叫,把待在外头的侍女吓了一大跳。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听到这里,晴霜已经有些明白。“孩子不是陌桑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高进讶异。
“猜的,但这并不难猜,不是吗?”